李順心(五)

李順心(五)

待虞玥再一次見到柳泰武時,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對勁的樣子,仍舊對她展露出純良無害的微笑。

他如此這般,虞玥就只是以為他的性子陰晴不定,時而欣愉,時而惱怒,甚至是毫無理由的,或者說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緣由。

「抱歉,昨天嚇到姐了嗎?」注意到虞玥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后,柳泰武不由得出聲問她。

虞玥搖搖頭,只道:「有點……好奇而已。」她把原本即將吐露出的「奇怪」一詞換成了「好奇」。

聞言,柳泰武並不氣惱,而是笑意愈深,眉眼愈彎,他的語氣出乎意料地頗顯柔和,「姐就這樣保持著對我的好奇,好奇會逐漸變成探究,然後,你就能慢慢地理解我了。」

「你說得很肯定。」虞玥對他的篤定口氣有些不明所以,就問他。

這下子,柳泰武反倒不那麼明說,「……就是那麼回事。」

沒錯,就是那樣。如同他當年對岬童夷產生好奇那般,又漸漸地對其有了某種偏執病態的在意。

不知為何,虞玥卻突然覺著柳泰武此刻的神色有些奇異,連帶著他的笑容也不顯得那麼溫良無辜了。

而柳泰武似乎很快就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又斂起方才那種奇怪的表情,同時轉帆道:「我希望姐能成為我的『索尼婭』。」

他面上的笑意變得有些輕淡,彷彿帶著某種虛妄的希望。

「索尼婭?」虞玥一時沒反應過來柳泰武的意思。

「《罪與罰》,你看過嗎?」柳泰武極耐心地繼續說著。

虞玥微微頷首。

「也許你就是我的『索尼婭』。」柳泰武再次這麼道。

「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虞玥回想著《罪與罰》的內容,她曾經不止看過一遍,卻依舊不懂得拉斯科爾尼科夫與索尼婭。

為什麼索尼婭能感知拉斯科爾尼科夫的不幸和痛苦,為什麼拉斯科爾尼科夫會有著那樣的言行心理?

柳泰武輕聲說,「在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你可以拯救我,理解我,可以給予我寬容的擁抱。」

他的話半真半假,反倒連自己都被迷惑了。

虞玥只道:「你不是拉斯科爾尼科夫,我也不是索尼婭,況且我絕對做不到像索尼婭那樣,為人奉獻一切,明明已經深陷泥沼,卻還能保持溫順平和的心。」

柳泰武看得出,她的確是這麼自以為的,但他反而覺著她遠比她自己想的要溫和柔軟得多。

至少,他親身試驗過了。

索尼婭該等到拉斯科爾尼科夫殺了人後,才真正與拉斯科爾尼科夫相識。

而他則在準備殺人之際,就被她出手制止,倘若如索尼婭在拉斯科爾尼科夫自白后,所痛惜的那樣——為什麼二人沒有早點相遇,那他在殺人前遇見她,算不算是莫大的幸運了。

虞玥發覺柳泰武此刻望著她的眼神,透著迷離的溫柔之色,不知他究竟是想到了什麼。

不過,她倒是希望假使他所說的是真話,至少他還有想控制殺人慾望的心。

可她卻不知他眼下的真實,最初,她當場阻止了他的殺人行為,那時反倒還能以原劇情為初始印象,認定柳泰武是個絕對狡猾且擅長偽裝的人。

然而,她與他接觸太多,卻漸漸迷惑,她越是回想起原劇情,就越是難以理解他的想法。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大概是她入局深了。

虞玥倏地恍然,她抬眸注視著柳泰武,對上他專註的眼神。

柳泰武發現她的神情有了微妙的變化,他一時間又不明白她想到了什麼。

她卻是意識到自己先前囿於他所說的話,她第一次與柳泰武這樣的人有了這麼多的接觸,便在不知不覺中被他所影響,可她到底是虞玥,並非是能完全置身心於此間的人。

所以,她本該及時抽身,在面對像柳泰武這樣的危險人物時,她不應該放任自己的心軟與孤單。

「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虞玥這麼對他說道,亦是對自己的提醒。

「真的……是這樣嗎。」柳泰武低聲喃著。

他們的這場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虞玥或許堅定了自己的心,而柳泰武可能愈加感到矛盾了。

自那之後,柳泰武反倒連著好幾天都未曾出現在虞玥面前,虞玥搞不懂他的想法,便也不準備去多加煩惱了。

直到警方預測模仿岬童夷的殺人犯,也許會犯下第四起案件的日子,虞玥在這天下了課後,離開學院回家的途中,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等她停好了車,在步行回家的那一小段路時,她獨自一人走著,忽覺有輕微的腳步聲跟在身後,她裝作若無所察,不動聲色地行至拐角處后,便倏地停下,再出其不意地制服了跟蹤者。

——可她沒料到這人居然是柳泰武。

「你怎麼會在這裡?」虞玥很快就鬆開了他,才開口問他。

「今天是第四起案件的犯案時間,我有點擔心姐,就跟在你後面了。」柳泰武微微笑了起來,輕聲解釋道。

虞玥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色,「謝謝你……不過你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

「這幾天我都沒有來見你,難道姐不想知道我在幹什麼嗎?」柳泰武所答非問,他抬眸凝望著虞玥,眼神異常專註。

虞玥聽他這麼說,便知道即使她不順著他的意問出口,他也是會自問自答的。

只差幾步便到家門,虞玥就先表示去她家裡再說。柳泰武當然沒有拒絕,相反,他還顯得很是興奮的樣子,因著這是他初次被她邀請至她的家,先前他不過是去過她的工作室罷了。

待回到了家,虞玥請柳泰武先坐下,又詢問過他之後,就去給他煮了杯咖啡。

期間,柳泰武就乖乖地坐在客廳里等著虞玥,只他還是巡睃了一遍她家中的布置,直至虞玥拿著咖啡出來。

「姐的手藝也不錯,可以直接去當咖啡師了。」在柳泰武嘗了一口虞玥煮的咖啡后,便笑著說道。

虞玥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所以姐想知道嗎?」柳泰武放下咖啡,就問方才的話題。

所幸虞玥還能馬上反應過來他這話,她似乎頗有點無奈,「你願意告訴我嗎。」

她這麼一說,柳泰武便好似得逞了一般,眉梢眼角處都染著愉悅的笑意。

「當然願意。」

他稍稍斂了斂笑容,嗓音有些低沉,「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我們那天交談的話題,我越是想,就越是覺得遇見姐,是我的幸運,或許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虞玥注視著他面上的神情變化,他的目光亦顯得溫柔,這樣的他太具迷惑性,讓虞玥的心緒不可控地微亂了片刻。

她先前對他的關注與心軟,讓她放任了自己的心,可她並不願被他所誘導,便堅決地想迅速脫離出他的陷阱。

雖然她無法肯定他之前的言行,究竟是不是某種陷阱或誘惑。

他擔心她會成為受害者,這話她確乎能相信嗎?

相比之下,在原劇情中,李順心才是他手裡的被害者之一。

虞玥不確定自己能否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柳泰武的行為,她只是對他那些無論好的壞的,都抱有存疑態度。

即使她熟知劇情,能利用劇情阻止尚未發生的悲劇,能從劇情中窺探一個人的某些言行心理,也無法令她去得悉或理解一個人的心與情感。

「……所以哪怕你認為自己不是『索尼婭』,也沒關係,或許我真的並不是拉斯科爾尼科夫。」柳泰武的眼中隱露出些奇異的光彩。

他彷彿是在順著她之前的話那麼說著,可虞玥又覺得他所說的,並非是她曾表達過的那個含義。

「柳泰武。」她喚了他的名字,將他從奇異的世界中拉出來。

他收起了眸里那種奇異的光彩,含笑凝睇著她,「這樣就很好了,不是嗎?姐不希望我去殺人,我也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了,就這樣一直保持下去,也許我就能徹底被拯救了。」

徹底地擺脫憤怒的掌控,無望的掙扎與殺人的慾望。

這比逆風而上,逆流直上還要困難得多很多,又許是本無希望的一條路,然而,即便如此,他也這麼去嘗試了,誰知道此刻的他是不是真心期望自己能遠離禽獸之路,可能他自己都不那麼清楚。

正因他自身的矛盾與迷茫,使得他想去靠近虞玥,就像拉斯科爾尼科夫忍不住去見索尼婭那般。

他不可否認自己的內心深處有著對虞玥的惡意,但此時的他還能控制住那樣的惡意不妄自滋長。

「如果真的有人能拯救我,我希望那個人是姐。」

這句話的分量很重。

虞玥莫名地這麼覺著,可恰恰因此,她才無法立即回應柳泰武的求救——是的,他眼下跟她所說的話,對她而言,就好像是一種求救信號。

她若不能拯救他,便會被他拖進這條無望的路。

所以,她該不該抓住他的手?

或者說,不是該不該,而是她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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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影視]炮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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