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代(四)

敏代(四)

次日,嬴政竟要虞玥參加他舉辦的宮宴,相當於她得在他的嬪妃面前正式露面,虞玥十分不情願,可據嬴政所說,她要是再不在眾人面前露臉,只怕之後那些后妃就會一個接一個地上門,這對虞玥而言,就是麻煩事了。

於是,她便跟著他來了,希望一次性解決眾人的「好奇心」。

除了她,嬴政的後宮中被冊封的只有一位楚夫人,還有幾位良人和長使在宴席上。

虞玥跟在嬴政身後,待他走上台階,便與他並肩站在一起,任由他向幾個妃子介紹她,任憑楚夫人等人探究打量她。

「恭喜大王新立夫人。」楚夫人心下嫉恨,可面上依舊一團和氣的模樣,對虞玥露出了笑容,「敏妹妹雖是趙國公侯之女,但畢竟不曾在宮中生活過,以後若是在後宮中有何困難,儘管來找姐姐。」

虞玥無意和這些后妃們爭寵奪愛,只是她依舊多謝了楚夫人的「好意」。

此後,嬴政依舊勤於政事,但亦會常到後宮妃嬪之處,即便他仍保持不與人同寢的習慣。

虞玥私底下鬆了一口氣,總算讓她不必擔心成為楚夫人和華陽祖太后的眼中釘了,她可不想應對楚夫人的口蜜腹劍和笑裡藏刀。

在嬴政連著幾天去了景良人和楚夫人的宮殿後,趙高就奉嬴政之命,來給虞玥賜禮。

趙高念了一長串的寶物之名,宮人一件件地抬上來,卻見虞玥面上並無歡欣之情,反是一派淡然,只好恭敬問道:「……敏夫人是不喜歡大王所賜之物嗎?這些可都是大王命人搜羅天下奇珍異寶,賜給夫人的。」

聞言,虞玥靜默思忖片刻,雖然她對奇珍異寶沒有特別的喜愛,但嬴政總喜歡開她玩笑,他送禮,她為何不收?既然看不見大好河山的旖旎風光,那就瞧盡天下間的珍寶好了。

於是便讓趙高留下這些珍寶,趙高這才笑盈盈地行禮退下。

待趙高向嬴政回稟后,嬴政聽完,倒對虞玥的反應有些好奇。若說她愛奇珍異寶,又豈會放棄榮華富貴的生活,寧願雲遊四海。可若說她不喜歡珍寶,那一一收下他所賜之禮,是為何?偏偏聽趙高所言,她即使收下,也並無多麼欣喜。

嬴政左思右想良久,終究是放棄了尋思的念頭,難得她願意接受他的好意,那麼,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她願意收下,他就賜禮不斷。

他哪裡知道,虞玥是頗感無趣,便拿著這些奇珍異寶來研究研究。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

趙高第二次給虞玥賜禮的時候,可就更自然恭敬了。

不過言語間,他偶有談及趙國,虞玥瞧了眼他的神情,他的臉上掛著不太真實的笑,視線倒是敢停留在她身上。

他似乎是在試探她。

虞玥終於想起趙高與公子嘉之間有所聯繫,趙高身為趙國人,縱使在秦國多年,依舊心繫趙國,並且作為中常侍的他,時常能在嬴政身邊,得知許多機密,並趁機和公子嘉通風報信。

自她離開趙國,便從未回去,每到一個地方,倒是會給公子嘉傳信。

如今她既已入了秦宮,而嬴政又事先和趙國方面談妥,想必公子嘉也知道她成為了嬴政的夫人。倒不知,趙高此番的試探,是公子嘉的授命,還是他自己的意思。

虞玥暫時不清楚趙高的意圖,他只是隨意談起幾句趙國的風土人情罷了,她按捺不動,自然地同他聊了一會兒,趙高便退下了。

夜色如潑灑的墨,濃厚地鋪滿天際,凄冷的月光撒落在地,落在佇立的人身上,顯得人影朦朧而柔和。

虞玥擺脫了宮人的跟隨,獨自坐在迴廊的台階上,抬頭凝望夜空。

說是說擺脫,可實際上宮人們只是在不遠處的拐角那兒等候。而嬴政聽宮人稟報后,也來到了她獨坐的地方。

她直接席地而坐的行為,一點兒都不像一個侯府千金或後宮妃嬪該有的端莊和拘謹,帶著點無拘無束與自由散漫的意味。

纖細柔弱的身影,骨子裡卻帶著無畏與堅韌。

嬴政靜靜凝視了片刻,才再提步走向她。

「怎麼出來了?」他也毫不顧忌地隨她一同坐在台階上,問道。

虞玥倒不驚訝於他的到來,這裡始終是他的宮,她的行蹤哪裡算得上是秘密。

「今晚月色甚好,就出來看看。」虞玥輕聲回了他一句。

她的眉眼彷彿被這月色所融,令她看起來溫柔又朦朧。

嬴政聞言,亦抬眸望向天邊的圓月,不過一瞬,他便又收回視線,看著虞玥,含笑道:「月色再美,又怎及夫人之美。」

虞玥不作回應,只笑而不語。

「寡人就比不上那月色,讓夫人連一眼都不願放在寡人身上嗎?」見虞玥的注意力始終沒有放在他身上,嬴政頗為無奈,卻語氣稍顯強硬地道。

就像個想尋求關注的孩子一般。

虞玥這麼想著,還是給他面子,凝眸看向他,他的眼漆黑如夜,隱著夜的幽深。

四目相對,一片寂靜。

「能被夫人放進眼裡,寡人真是歡喜。」嬴政先出了聲,他眉眼微微彎起,唇畔浮現笑意。

虞玥不禁輕笑,「只怕天下人都沒想到秦王竟會如此吧。」

「那又如何?」嬴政面上笑意不斂,「寡人權傾天下,沒有什麼是得不到的,也沒有什麼是寡人做不到的,我想做什麼,說什麼,何須在意誰人的看法。」

說話時,他的神情倨傲自信,語氣也帶著無比的篤定,放在旁人身上顯得狂妄的話語,在他身上,卻是只屬於他的霸氣。

虞玥望著他,清晰地感覺他身為秦王的氣勢。

「敏代。」嬴政忽而執起她的手,「寡人不需要施捨與憐憫,你也不會如此,所以我可以等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可哪怕他一直得不到她的心,他也必須要將她留在身邊,絕不會讓她逃離。

他知道,她可以把他放進眼裡,卻沒讓他走進她的心裡。終有一日,他會做到的。

虞玥靜默片刻,仍是動了動,收回被他握住的手。

「那大王平時就不要亂來了。」他現在總是熱衷於和她切磋,專門喜歡找她的弱點,尤其是找准機會攻擊她的腰部,有一兩次險些給他得了手。

此話一出,立即遭到了嬴政的反對,他毫不猶豫地道:「不行。」

她就知道。

虞玥本就不抱希望,隨口一說而已。看她無可奈何的模樣,嬴政便笑了,他忍不住抬手想要撫摸著她的臉頰。

她一躲,他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明顯。

之後,兩人難得享受了一陣寧靜的時光,就這麼靜靜地並坐在台階上,抬頭望月,累了,便垂首聽風,聽風呼呼拂過耳邊的聲音。

明明是無趣至極的事情,嬴政從前未曾想象過這樣的場景,如今倒真的陪著她做了。

帝王之愛,非同尋常,有時又帶著出乎意料的縱容。

春去秋來。

虞玥在秦宮已逾數月,期間,嬴政遵守諾言,並不強迫於她。他似乎換了另一種策略,甚少以勢壓人,多是討她歡心為主。

宛若知己好友般,同她一起弈棋讀書,談天論地。

虞玥曾經故意試探他對她的忍耐程度,偏偏說要在寒冬之際,夜半時分,跑到院中聽雪落的聲響。明顯是無理取鬧的行為,嬴政竟然還應下了。

那一夜,他們果然一併在院中聞落雪之聲,伴著瑟瑟發抖的身體。

雪紛紛揚揚地撒下,鋪滿了地上與屋檐,放眼四顧,燈火映照之下,只瞧得見深沉的夜色中,這一點那一點的白。

雪落的聲音很輕很輕,深夜的靜謐里,恍恍惚惚地有時聽得見,有時聽不真切,恍若夢境。

而嬴政以取暖之名,藉機與她親近。他知道她會惱羞成怒,卻仍然一副笑吟吟的模樣,吃准她奈何他不得。

如此一來,虞玥便沒了聽雪的心思,乾脆回寢宮休息去了。嬴政適可而止地沒有提出要和她共寢的話,任由她回了寢殿。

虞玥在後宮的平靜日子,很快就被趙王入朝咸陽的事攪亂。

趙高終於按捺不住地先到虞玥的面前,表露了自己的身份。

「夫人,實不相瞞,我趙高雖在秦國多年,但實則受公子嘉所託,護我趙國安危。夫人與公子嘉有多年的情義,又同為趙國人。如今大王特許趙國攻打燕國,實為一石二鳥之計,只怕大王是為藉此攻伐趙國。」

「所以,你希望我做什麼?」虞玥也不和趙高廢話,直接問明他的來意。

趙高遲疑片刻,終是說道:「這數月來,趙高眼見著大王對夫人的情深,只盼夫人乃念母國,在適當的時候,勸服大王推遲攻趙的計劃。」

聞言,虞玥卻是淺淺一笑,搖了搖頭,「趙高,你未免太過高估我在嬴政心中的地位了。」

「夫人……」趙高的神情略顯詫異。

「嬴政早就有一統六國之志,又豈會因為我而改變他的決定,他在政事上的決策,我根本無權置喙,更遑論影響到他的決定。」

虞玥看得分明,嬴政對她的縱容好似超過他對后妃的底線,可那實際上並未超越他的容忍範圍,只因他還未達到他的目的,所以他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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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影視]炮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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