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尾聲 興盡晚回舟

第928章 尾聲 興盡晚回舟

跟着皇帝一道吃了頓真的是連豬油都不放的全素餐,從宮裏回來,陳婉清只覺一時思緒萬千,於是先去了康王府,弟弟陳長濟剛好不在家,康王妃見了她倒是殷勤,只是一番恭喜之後兩人便也沒太多話說,中間又不時有家中奴僕過來稟事,更有個妾室派人來跟康王妃討個示下,說娘家父親生病想要回去看一看。

康王妃便藉此一邊展示自己的大度一邊也順便表示了對這個長姐后宅清靜的羨慕。

陳婉清本就是不告而來,這會兒便也就找了個有頭告辭了出來,想了想,終是一邊讓人去兵部看看謝宜江今兒能不能早點回府,一邊自己先回去躺下了。

本來就想知道自家夫人今兒進宮結果的謝宜江一聽,自然就趕緊提前了會兒出來了,回府一聽夫人竟然躺下了,還打發了女兒,頓覺結果不妙,進屋時不免就先帶了幾分心疼:

「哎呀沒關係,咱們都相互體諒下,你也別生氣,氣壞了身體還不是自個兒遭罪!」

「你們都退下吧!」陳婉清一聽他的聲音,卻忽然忍不住了,眼看謝宜江已經幾步走到了床前,坐起身子一把抱住他,眼淚立馬就「撲簌簌」落了下來:「宜江!」

「哎呀,怎麼了、怎麼了?可是皇上說了什麼?」謝宜江自然嚇壞了,清妹妹可是很多年沒有這般傷心了:

「沒事,皇上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對你是有話就直說,你別往心裏去!」

「不是的,跟皇上無關!」陳婉清卻依舊淚如泉湧,在謝宜江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既然跟皇帝無關,又見她如此痛哭,謝宜江便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只耐心抱着她幫她順着後背。

一時間,等到謝宜江的前襟都被哭得濕了一大片,陳婉清才總算止住了哭聲,然後抽抽噎噎地對一副惶惶不安表情、急切等著答案的謝宜江說了句:

「我沒事,我就是覺得,宜江,我現在好幸福!」

什麼?!謝宜江心裏一句大喊,同時聽到外頭傳來一聲輕笑,不用猜,定然是燕然那孩子在外頭偷聽。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偷聽,反正剛才這事有驚無險,謝宜江老臉一紅,輕咳一聲:「可是陛下今兒跟你說了什麼?」

見陳婉清一邊擦淚一邊點頭,謝宜江便也心中明了,怕外頭那死孩子還沒走遠,便只附在妻子耳邊低聲說道:

「這事,其實朝堂上也早有端倪,都說權勢迷人眼,之前我就跟你說過,文親王偏愛二皇子,這兩年阿吉也大了,陛下讓阿梓在御書房聽事,文親王就隨身帶着阿吉,說句公道話,阿吉那孩子也確實聰明。」

「當然,其實阿梓也聰明,只不過不外露而已,好在陛下都知道。」陳婉清抽抽噎噎地插了一句。

「是啊,阿梓是皇長子,這種事自然格外敏感,燕然跟我說,阿梓有幾次心情不好,她事後偷偷問了下阿梓身邊伺候的人,多半都是文親王剛來過。」

「對了,燕然那個死孩子,回頭我要揍她一頓!」陳婉清忽然朝外頭大喊一句,然後外頭一聲低呼,謝宜江聽得女兒跑出去的腳步聲。

「你也別生氣,剛才我回府的時候她都跟我老實交代了,」謝宜江趕緊替女兒說話:「女兒這般懂事,回頭嫁了人,咱們也可以少替她擔點兒心。」

還懂事!行吧,自己生的孩子,反正再折騰她兩年就是了,陳婉清便依舊抱着自家夫君,感嘆道:「宜江,這輩子,有你們父女倆,我知足了!」

那年自己見完了陳長安、拿了聖旨出城,城門一開,便見壕橋盡頭一人一馬迎著寒風佇立着,當時雪已經下了很久,白色的馬,身上落滿了雪的人,彷彿都跟天地渾然成了一體。

自己一眼便認出,那是宜江一直在城門口等著自己回去。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時的場景依舊如在眼前,連帶當時那種無比歡喜的心情都清楚記得:只覺心裏百花綻放、百鳥齊鳴,從此儘是燦爛前程!

而這些年來,自己也確實過着如此美好的生活,想到此,陳婉清便嘟噥了一句:「宜江,等燕然嫁了人,你要不也辭了官吧,咱們倆,一起出去走走,不說別的,那城北梅花山上的雪中紅梅,咱倆都一直沒空去看…」

「好,都依你!」謝宜江好脾氣地跟了一句:「到時別說梅花山了,去中南道都成,長公主發個話,這次咱們一定要在桃花江邊最好的酒樓找處最好的窗邊雅座,就著紅艷艷的桃花,妹妹地吃上一頓鮮嫩無比的桃花魚!」

那時候,陳婉清也好,謝宜江也好,卻怎麼也想不到,那梅花山上的雪中紅梅,他倆再也沒有機會一起並肩欣賞—

在謝涵雅郡主嫁入皇室成為太子妃之後沒幾年,二皇子和三皇子便也陸續開府,之後世事有如輪迴,一母所生的三個皇子開始了爭鬥。

好在相比二皇子身後站着他的父親文親王,三皇子背後站着一幫宗室,太子作為皇長子,得到了一幫老臣的鼎力支持。

饒是如此,某個初夏的夜晚,陳婉清留宿宮中跟皇帝賞曇花,欣賞完月下美人的風姿,兩人意猶未盡,旁邊便有宮人提議說可以去太液池邊的亭子裏坐一坐,那邊的睡蓮開得正好,雖然如今是夜間,但湖面有些涼風,也挺不錯的。

就這麼着,兩人都覺得不錯,便慢慢地走到了亭子裏,那裏早有宮人提前點了燈、燃了香、沏了茶,襯著四面水上的睡蓮,確實是個夜間乘涼的好所在。

「還是太液池邊好啊,清風徐來!」陳婉清看來看去地很是感嘆,話說這太液池邊也是多年沒來了。

皇帝卻只管低頭飲茶:「要麼你今晚就在這裏打個地鋪?」最近心緒不寧,難得今晚能悠閑自在地喝茶聊天順便跟陳婉清插科打諢下。

陳婉清不理她,依舊管自己四下里看着,今晚剛好是十五,明月當空,照得池邊的花草林木都很是分明。

而就在那麼左顧右盼間,不知怎的,許是剛好有那月色照着,陳婉清忽的覺得路邊某處花樹間有寒光一閃。

說時遲那時快,陳婉清也來不及細想,只本能地往身邊不遠處的皇帝跟前一擋,堪堪擋住了那射向皇帝的致命一箭,而自己卻被這巨大的衝擊力帶的往前一撲,同時腳下一滑,往那池邊一頭栽了下去。

水不斷地湧進嘴裏,後背好痛啊,應該是被一箭穿胸了吧?不是吧,不是說穿越女都被開了金手指么?哦對了,我會游泳啊,趕緊憋住氣往上游吧!可不能死啊,我死了,宜江怎麼辦?

「小雨,你躺了這麼些日子,不嫌背痛么?天這麼熱,還是早點出門吧!」老媽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知道了!」剛回了一句,枕頭邊的手機就響了,撈過來一看,是宋明潔發來的語音:

「親愛的,原來你家這麼近啊,高鐵居然只要兩個小時,你起來沒?我們倆已經上車了!」

哎呀,趕緊起身穿衣服。

打了輛網約車,被催促趕時間接人的司機便說要走一條新修的路:「那邊現在還沒多少人知道,車不多,就是路上有點臟。」

臟就臟吧,搖上車窗就是了。

確實,路上車不多,等紅燈的時候,司機見她一直看着窗外,便主動介紹:

「這新區以後開發好了其實挺不錯,市政府也是花了錢的,看見路邊那些開着白花的樹沒?好看吧?這些流蘇買來肯定挺貴的—」

「流蘇?」沒怎麼說話的姑娘忽然開了口:「師傅,你說這白色的花叫流蘇?」

三皇子陳遠澈對這次喪心病狂的刺殺行動供認不諱,雖然文親王長跪於太和殿前被發跣足為兒子求情,皇帝卻終是賜了三皇子一個獄中自盡,而二皇子陳奉吉則因為攛掇皇弟被判終生禁於王府不得出,其子廢為庶人。

經過這一次的打擊,皇帝幾乎就在一夜間白了頭髮,只有在看到太子妃謝涵雅時才微微有些開顏,但兩人每每說不上幾句話,饒是太子妃拚命想把話題往自己兒子身上引,皇帝卻總是會固執地說到自己父親身上去:

「燕然,你父親最近可有來信?」

有時候,太子妃都會懷疑,眼前不到五十歲就已白髮滿頭的皇帝,會是母親當年跟自己感嘆過的一笑傾城之人,想着想着,眼睛便開始酸澀…

「太子妃,白夫人在外求見。」宮人在外稟報。

「哦快請白姨母!」趕緊拭了眼角泛出的淚,吩咐請人進來。

「姨母免禮,陛下在裏頭,這是您給做的褻衣么?什麼?!是我母親當年親手所做?那您快給陛下送去吧…」

拿着帕子捂住嘴疾步往外走,淚眼朦朧中,只依稀聽到裏頭傳來一聲喟嘆:

「流蘇,朕,甚是想念皇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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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灘鷗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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