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客人

人情，就像借債，要麼趁早還可以少付利息，要麼乾脆鐵了心厚起臉皮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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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薄霧中陽光淺淡而模糊，蠻月怔了半晌，迷迷糊糊記得似乎做過一個夢。她起身走到窗前，對面的博威湖浩瀚無邊，湖面上水氣縈繞，氤氳迷濛，沉沉的潮聲輕緩得像是什麼人在低聲嘆息。

前的停車場里停著雪豹和三輛IFV-20裝甲車，幾步之外站著個四五十歲的陌生男人，一身戎裝腰板挺得筆直，正和莫子青愉快的說著什麼。

她匆匆梳洗完畢走出大，寒冬二月的冰冷空氣帶著些許咸腥迎面撲來，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

「蠻月，這位就是『尖刀』師的師長：傑克•梅西少將，昨晚多虧他派人來接我們，你也要好好謝謝人家。」莫子青見她過來，立刻替她介紹。

蠻月微笑著伸出手：「謝謝您派人來接我們，梅西先生。」

梅西輕輕握住，腰背筆直的一欠身：「武小姐，能為你效勞是我的榮幸，昨晚你受驚了？

「還好，謝謝您的關心。」蠻月淡然的說，笑容里透出一絲得意。

梅西讚歎道：「武小姐真不愧是武家人，血液里天生就帶著軍人的勇敢，面對那樣的突發情況，經驗少一些的軍人恐怕都會驚慌失措的。」

蠻月笑得兩眼彎彎的說：「謝謝您的誇獎。」

她驕傲的挺著小胸脯，似乎恨不得再來一次，好證明梅西的誇讚是名副其實的。

莫子青笑看著她說：「別得意了，梅西少將派了三輛裝甲車護送我們，後面的路安全得很。」

蠻月頓時笑了起來：「梅西先生，您一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武小姐怎麼會這樣想？」

「您昨天在我們求救前就派人來接我們，今天又預見我們還會遇到麻煩，難道不是未卜先知？」

梅西一愣，隨即笑著說：「武小姐過獎了，那不是未卜先知，而是受人之託保護你們的安全。」

「誰？武振霄嗎？」

梅西呵呵笑著，若有似無的抬頭看了看，模稜兩可的說了句：「武小姐真聰明。」

蠻月卻猛覺背上一涼，心裡一慌莫名其妙的感到危險，急轉身看去，只見二一扇窗戶半開著，雪白的窗帘被風輕輕吹起，卻是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

莫子青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低聲問：「怎麼了？」

「……沒什麼。」她略一遲疑，轉回身來。

梅西目光閃爍的瞄了那窗戶一眼，笑著說：「武小姐想參觀一下嗎？」

蠻月搖頭：「謝謝您的邀請，不過不用了，我們該上路了。」

梅西也不堅持，客氣的說：「那麼，祝你們一路順風。」

這一路和之前完全不同，走得意氣飛揚之極，雪豹被三輛全副武裝的裝甲車夾在中間全速前進，沒走多久又遇上王凱帶著人來接他們，車隊立刻從四輛變成了九輛，浩浩蕩蕩的沖向坎斯堡，根本不理沿湖公路的限速，八百多公里路程四個多小時就到了。

一行人直奔坎斯堡第一醫院，擔架被蒙起來秘密的送進頂特護房，等候在那裡的三名醫生和莫子青略一商量，立刻開始對男孩進行檢查。

回去駐地的路上，莫子青還在想著那份離子透析檢查報告，感覺有些恍惚，和很多的不敢置信。

他轉頭看看旁邊早已睡著的蠻月，又是一陣煩亂，武振霄下午那個電話帶來的震撼，一點也不比檢查報告上的數據少。

拜託梅西保護他們的居然不是武振霄！那會是誰？為什麼？尤其是為什麼要這麼神秘？

連串的疑問在腦中閃過，他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幾天連續趕路，又是熬夜又是遇襲，現在稍一放鬆，沉沉的疲倦感立刻涌了上來。

那天晚上蠻月睡得很快，卻一直焦慮煩燥睡不深熟，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晃而過的畫面始終連不起來，很像是風過即止的漣漪，微波輕動，眨眼間又恢復平靜。

凌晨三點過，她猛地驚醒，嗓子眼裡著了火似的乾渴。

剛要起身去倒水喝，眼角余光中忽地閃過一片陰影，轉頭看去，只見一個漆黑的人形正像蜘蛛一樣貼在窗玻璃上，映著離子膜濾過的月光，漆黑深濃，清晰無比。

「六叔——！」她大叫一聲跳下床來沖了過去。

那人形明顯吃了一驚，身體怪異的一扭，迅速往旁邊斜躥，悄無聲息的沒入外牆後面。

蠻月連連轉動窗戶把手想打開來看，誰知卻是安全窗，只能打開巴掌寬的一條縫隙，根本不可能探頭出去，急得她又連連高叫了幾聲。

等到莫子青從隔壁房間衝過來，那人卻早已沒了蹤影。

蠻月三言兩語把看見的說了，莫子青立即吩咐人去搜，可哪裡還有人在。

幾個人略一商量，都覺得蹊蹺，攀爬類的夜行服倒沒什麼，越牆盜戶的小偷們差不多都有這種裝備，只不過王凱這個駐地在市中心很不起眼，甚至可以說寒磣，專業小偷怎麼會看得上？

再聯想到一天前的伏擊，事情似乎就不那麼簡單了。

「誰的房間不去，偏偏是小小姐的房間。」羅寧憂心忡忡的說：「明顯是沖著雪鷂來的。」

莫子青點點頭，想了想回房拿過隨身醫療箱，幾分鐘就把定位器取了出來，芝麻大小的一顆，放大鏡下能看見上面刻印著一片四葉草。

「Clover特製。」王凱只看了一眼，立刻詫異的說：「這雪鷂從波尼頓來的？」

「它是怎麼飛到拜倫德來的？！」羅寧吃驚的問。

眾人面面相覷，波尼頓遠在萬里之外，又是個熱帶國家，雪鷂這種喜寒禽類根本無法在室外生存，圈養在人工環境里又很快會失去長途飛行的能力。

蠻月不以為然的打個哈欠：「定位器是波尼頓出品的，不等於雪鷂就是從波尼頓飛過來的啊，定位器帶到拜倫德再植入不行嗎？再說了，Clover是波尼頓的，買定位器的人就必須也是嗎？」

「啊對！」王凱恍然：「真是老糊塗了我！」

莫子青笑笑：「大半夜的都困了，先睡覺，反正我們的客人今晚是不會再來的了。」

後半夜果然無事，但第二天早上卻來了一位。

莫子青看見她時，心裡又苦又甜，糾結成一團說不清滋味的東西，堵在胸腔里半天說不出話來。

九個月二十七天不見，她似乎一點都沒變，艷麗的容顏透著貓科動物一樣的狡黠性感，走起路來一點聲響都沒有，眼眸里依舊波光流轉，嫵媚逼人。

可莫子青卻看得見，她的憂傷仍然深藏在笑顏下面。

「莉亞，好久不見，你還好嗎？」他微笑著這樣問，把所有的思念濃縮進一句話里。

「我想你了，你呢，想我嗎？」莉亞圓潤的嗓音模糊而慵懶，聽上去似乎很曖昧，但她眼神明亮而清爽，又很難讓人產生出旖旎的想法。

「……」想她嗎？莫子青在心裡苦笑，輕聲問：「怎麼會來這裡？」

「霄說你們救了一個靈鳩族男孩，還說你們半路遇襲，希望我能保護蠻月一段時間。」

莫子青默默嘆氣，武振霄能忍到現在才找她已經很難得了？

他笑著說：「你願意保護她當然最好不過了。」

莉亞四下看看：「她人在哪裡？」

「一早就去醫院了。」

「那個男孩呢？他現在怎樣了？」

「在生態液里泡著，晚上7點就滿24小時。」

莉亞頓了頓，似乎在猶豫什麼，半晌才輕聲問道：「他真的是靈鷲族人嗎？」

「本來以為他是。」莫子青把檢查報告遞給她：「你看看這個。」

莉亞看著看著，臉上現出了驚訝，又從驚訝變成了震驚，半響才喃喃的道：「怎麼可能？！」

莫子青扶了扶眼鏡，笑笑的說：「我當時也以為報告出錯了，檢查了三次，結果三次都一樣。」

血清比重比常人高出296%

肌肉密度比常人高出353%

骨骼密度比常人高出337%

骨原膠和肌原纖維含量比常人高出274%

強大，彪悍，變態……這些詞都難以形容這一堆數字代表的意義。

那樣高的血清比重，意味著他幾乎是不會流血的，即使出血也會瞬間凝固，而骨原膠和肌原纖維的含量決定了他即使受傷，也會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恢復，更何況那樣的骨骼密度和肌肉密度。

這個人的身體強悍度已經可以媲美鋼鐵了！

「可是他沒有翅骨……」莉亞似乎無法接受報告上的結論：「他怎麼可能沒有翅骨？！」

「確實沒有，而且沒有任何痕迹顯示他曾經有過。」

莉亞出神的怔了片刻，臉上的神色變幻了好幾次，最後輕輕說：「我想我應該現在就去看看。」

莫子青點點頭：「去，蠻月看到你肯定會很開心。」

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嘆口氣，轉身走進小會議室連線武振霄。

武振霄一聽莉亞到了，得意的笑了笑，聽到昨晚有人偷窺，臉色陰沉了下來，再聽完雪鷂里的定位器，墨綠色的眼睛里立刻冒出熊熊怒火。

「子青！」他壓抑的聲音顯得異常暴虐：「為什麼不早說？！」

莫子青扶了扶眼鏡：「我也是月眉谷之後才確定的。」

武振霄怒道：「至少你可以叫我先跟梅西打個招呼！現在倒好，人情欠給誰了都不知道！」

莫子青卻不以為然：「『尖刀』師駐地隔著博威湖和西吳對持，西南面又是南闕，邊防責任重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沒什麼大事打什麼招呼？你還嫌你武家不夠招人妒恨嗎？」

「至於人情債，遲早總會有機會還的，他既然示好必然有所求，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武振霄腦門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你行！你有理！這次沒事就算了，下次……哼！」

莫子青笑笑：「下次有莉亞保護她，你還擔心什麼？」

武震霄一愣，忽地大笑起來：「她答應了？我還以為她看看那男孩就走了呢。」

頓了頓，含笑說道：「子青，機會難得啊，你這次可千萬別再磨嘰了。」

莫子青瞥他一眼，淡淡的說：「再。」

「再說再說，每次都是再說，就沒見你說過！」

莫子青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的看著他：「我都不急你急什麼？況且你自己也不比我好多少。」

武振霄頓時黑了臉暴喝：「胡扯！我那和你不一樣！別他媽瞎比！」

莫子青不為所動，隨便敷衍他說：「好好，你有種，我沒膽行了？」

「你——！」武振霄恨鐵不成鋼的瞪他，卻看見他笑容里那絲苦澀，一下子沒了脾氣，搖搖頭嘆口氣：「算了……反正人我替你弄到跟前了，你愛怎麼招怎麼招。」

莫子青笑笑沒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忽地問：「你以為莉亞會不知道你這純粹是借口？」

武振霄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得意：「知道了又怎樣？反正那個男孩的事我又沒瞎說，她總不能說我騙她回來？！」

莫子青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那個男孩可能不是靈鷲族人。」

武振霄一怔：「怎麼會？！」

「他沒翅骨，最多是混血。」

武振霄吃了一驚：「靈鷲族不是只有純血統才會有後代嗎？」

莫子青點點頭：「是這麼說，不過那男孩很不一樣，他的數據比莉亞還高，年紀還那麼小。」

武振霄低頭不語，半晌抬起頭來，神色嚴肅得幾乎有些陰沉：「子青，你知道當年全球圍剿靈鷲族的時候，我正忙著大哥大嫂的事，也沒顧上，等發生的時候已經晚了。

剎那間，莫子青的臉變得煞白，這個話題太敏感，那些想忘卻忘不掉的往事就像躲在陰影里的怪獸，隨時準備撲過來啃噬他的靈魂。

武振霄頓了頓，又堅持說了下去：「我後來看過貴族院的記錄，也看了那個錄像，可我就是無法接受那個理由，說什麼靈鷲族過於強大，威脅到了其它種族的生存機會。」

他深深的看著莫子青：「靈鷲族自古就存在，什麼時候被圍剿過？這明明就是有人故意挑事！」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