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特別章 喜歡嗎,卿卿
宣武侯靜默須臾,艱難道:「那是郯縉大牢,歷朝歷代用來關押皇親國戚的地方,由最高級別的禁軍看守,且不談能不能混進去,此檔口,誰輕舉妄動,便是昭告天下與他有干係。」
「這點,您勿要擔心,只需指條明路即可,具體事宜,女兒自會打點。」她一五一十道出安排,「倘若東窗事發,觸怒龍顏,您就寫下決絕書,斷了收養關係,所有後果,我一人承擔,皇上不好為難侯府……」
「玖卿!」楚淳痛心疾首道,「你是覺得,為父乃忘恩負義、貪生怕死之徒嗎!」
完全沒料到,那小子解決問題的方法,竟是殺了君懷昊。
可要說毫無準備,衝動魯莽而為,與本性不符。
思及此,肅起口吻,半強硬半相勸:「他的能力,你是清楚的,況且,那是皇帝的親生子,近年來又格外重用,你一個閨閣小姐,瞎操什麼心,老老實實待在府里,要記住,你永遠是楚家人!」
聞言,她揚起一抹極淡的笑:「您知道么,一直以來,我事事以侯府為重,就算很喜歡他,假如遇到困境,非要從『與他相廝守』和『保侯府平安』二者中取一,我依然會毫不猶豫選擇後者。」
「但現在不一樣了,我終於……可以全身心的待他了。」
迎著楚侯仲怔的表情,她豁出去般,顯露出從未有過的咄咄逼人:「侯府少爺也好,皇子也罷,我只知道,這麼多年裏,他沒得到過一絲親情。」
「是您予以過善待,還是那元朔帝給過關愛?不,都沒有,統統視他為惡源,甚至盼其能悄悄消失於這個世上,明明醜惡和罪孽皆因你們而起,他何錯之有!」想起蒼荀留給她的那封信,不禁心如刀絞。
當時年僅十歲的他,究竟是經歷了怎樣絕望,才會毫無留戀的躍下懸崖以求解脫。
又是如何扛過療毒痛楚,為翻身逆命,獨自一人闖冰洞尋寶藏秘籍。
楚淳擰眉板臉,欲像往常般擺出長輩威嚴,怒斥她的大膽忤逆。
終究,張了張嘴,啞然。
她吸吸鼻子,絲毫不怵,繼續道:「確實,如今的他,財富及權勢滔天,可不管旁人如何評價,不管您如何預測謀算,在我眼裏,他有血有肉,受了傷同樣會疼,我做不到心安理得的等待,雖然無法成為他手中助威增勢的利刃,至少要當一盞暗夜中作陪的燭火。」
拎起裙擺,重重跪地:「侯爺,求您指路!」
良久,中年男人長長吁了口氣:
「好,交給為父吧。」
郯縉大牢,與普通監牢不同,均是些單間,且佈置著必需的床榻桌椅。
畢竟入獄的皆為青霄權貴,吃穿用度倒不敢太怠慢。
夜半時分,兩列守衛交接,短暫的談話聲后,恢復寂靜。
最東邊房間內,一身素色中衣、闔目假寐的男子,倏地睜開了眼。
不對,太靜了。
蹙眉凝神,果然,不尋常的腳步聲很快響起,一重一輕,由遠及近,在鐵門前停下。
「最多半個時辰。」有人嚴肅叮囑。
鎖落,門扉發出輕微咿呀聲,一道黑乎乎的影子走了進來。
寬大斗篷罩下,體型十分嬌小,儼然是名女子。
她迫不及待褪下錐帽,露出一張清麗的小臉來。
他不由怔住,腦中翻過數十種可能,唯獨沒想過……眼前這種。
「暮哥哥!」
少女急切撲來,不等他開口,就開始一邊往外掏東西,一邊絮絮叨叨:
「麗妃天天鬧着要你以命抵命,不過皇上未回應過,韶王說這種事,在皇家幾乎不可能發生,讓你安心。」
「朝中除了個別大臣落井下石,大部分人沒表態,是好消息呢。」
「大理寺尚在調查中,據說挖出魏王不少惡行。」
「我帶了些特效的傷葯,有內服有外敷,你快脫下……」
一隻大手蓋住忙碌的柔荑:「不能用。」
她一愣,隨即領悟了話中的意思。
這種時候,示弱方為明智之舉。
傷勢好得快,反而不利,且易生疑。
「可是……你會疼。」
攥緊藥瓶,杏眸水汪汪的,泛起了霧氣。
他噙著淺笑,抬手撫過那嫣紅的眼尾,俯身輕聲道:
「雲玖卿,你泫然欲泣的樣子,真有趣。」
她一度以為耳朵出了毛病,不可思議的瞪他:「這種時候,你還不忘欺負……唔!」
溫涼的柔軟襲來,清冽的氣息隨即包圍。
縱使並非第一次親近,她依然無法習慣他的攻勢。
每回唇瓣都吮得發麻,呼吸嚴重困難,尤其此刻,有種快要被拆吃入腹的恐懼感。
不僅如此,他還很愛問各種羞人的問題。
薄唇移至小巧的耳垂,張口含住,果不其然道:
「喜歡我親你么,卿卿?」
她不想回答的,可這聲「卿卿」太犯規,勾得心頭髮癢,只得顫顫地回:
「喜、喜歡啊……」
他十分滿意,又廝磨了會兒,漫不經心道:「回去吧。」
眼眶再度泛紅,她難過的囁嚅:「你這樣,要我怎麼……」
「等等,我哪樣?」他挑眉,「君懷昊,我早晚要除掉,侯府的事,僅僅是個契機罷了,你不用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像是恨不得立刻以身相許、強買強賣。」
「……」
瞬間就不感動了,這人可真懂得如何惹她生氣。
「好了,不夠聰明就別胡思亂想。」捏著白嫩臉頰扯了扯,「乖乖待在院子裏,有空就琢磨琢磨廚藝,真是的,腦子笨,手也笨,以後要怎麼伺候我。」
行吧,混來混去,她還是個「丫鬟」的地位。
但聽出些門道來了,他顯然有備而為。
鬆了口氣,整整衣袍,戴起錐帽。
臨離開前,他忽地起身,拉住纖細的手腕一拽,帶進了懷裏。
她不知所措的站着,任由男人沉默的展臂擁抱,隨後,一吻落在了眉心。
輕輕地,不帶任何情慾。
至始至終,他未吐露一個字,
可她,卻隱約感知到了對方的心情——滿滿的歡喜。
元朔二十六年,深秋。
大理寺查明魏王確有謀逆之傾向,可人已逝,無法深究,遂不了了之。
至於七皇子,無視皇命,怙惡不悛,終究有錯,即日遣往圖北州自省,歸期不定。
這日清晨,天蒙蒙亮,一輛馬車徐徐駛出京城。
然而,在官道口,遭到另一輛淺色車攆的攔截。
「你要去圖北州玩?」俊美男人似笑非笑。
「怎麼,不行哦!」少女叉著腰,有些兇巴巴的。
兩人共乘一車,布簾垂下前,飄出不正經的笑語:
「玩什麼……我嗎?」
穆山紅了耳根,揚鞭策馬:「駕——」
哪裏是被貶,這樣一看,主子指不定多感謝皇上的懲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