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西域十國 第1章 紫袈裟,焉杏拐

第一卷 西域十國 第1章 紫袈裟,焉杏拐

「不要再追了啊!」

「我靠!你個瘋和尚!」

「啊!!!」

陳三願腳底溜油一般跑過一條羊腸小道,喊叫聲引得過路的人一陣好奇,但看到隨即跟上來的那個和尚的時候,他們也滿臉驚慌,連行李都顧不上,一鬨而散。

「快跑啊,殺人魔來啦!快逃命啊!!!」

但無論他們逃得多費力,那和尚都輕而易舉的跟上了他們的腳步,赫然已經在半厘不到的地方。

一些人開始認命的請求老天爺放過他們,眼睛在那和尚上前來的時候緊閉,等死。

但那和尚掠過他們,徑直追到了前方去,掃都沒掃他們一眼,只看見他朝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追去。

眾人唏噓間,趕緊朝相反的方向逃去。

陳三願跑得氣喘吁吁,但嘴裏的喊叫聲一直沒停過。

「你有完沒完啊!」

「放過我吧!」

「大爺!」陳三願突然剎車,伸手阻攔著繼續跑來的瘋和尚,兩人在間隔不到三米的距離里,陳三願先猛的喘了幾口氣,才無奈的說道:「你能不能放過我?哎哎哎……卧槽」

顯然是不能。

在瘋和尚充滿殺氣,慢慢挪動腳步的時候,歇了一口氣的陳三願,又開始了無窮無盡的瘋跑。

他叫陳三願!

從出生開始,他就一直被一個瘋和尚追殺!

真實的追殺。放毒,放火,泄洪,下蠱,刀槍棍棒,斧鉞鈎叉,無所不用其極,陳三願要是有一千條命,他能在那瘋和尚手下死999次。

但幸好他只有一條,所以格外惜命。

那瘋和尚追殺他十幾年,他也便躲了十幾年。

但好死不死,前些天突然又撞見他,就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了。

眼見前方已經到了一個陡峭的斜坡上,此時已經來不及思考,他二話不說,徑直就沖了下去。

流沙滾石順着斜坡一路追隨他的腳步,下方是一片密林。

陳三願腳步踉蹌的跑到盡頭的時候,正好看見幾名當地的山民,還沒走近,便沖他們喊道:「快跑啊,雨僧來啦!!!」

那幾個原本談天說地的山民,頓時面露驚恐,連忙拉着隨後跑來的陳三願,到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小池前。

頭一個山民二話不說,潛身便躲了進去,那個順便拉上他的山民也趕緊招呼他道:「快,捂上,都躲進去!」

那是一個小口寬腹的嶙峋小池。開口處只能容下一個普通人的身量,但躲進去以後,卻別有洞天的寬敞。

幾人接二連三的躲進去以後,都游向開口不能看到的隱蔽處。陳三願也不例外,但當他探身進去后,正儘力撲騰雙腿躲避著那個細小開口的時候,一雙眼睛,卻突然撲進水面。

一雙噩夢般的眼睛。

那一刻,他心臟幾乎驟停了片刻。

緊接着,那雙眼睛被一隻同樣噩夢般的手替代。

那雙手在水下撈了撈,也不知為什麼,那幾個原本躲得好好的山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那隻手撈了上去。

他神識有些混亂,無措的逃避著隨後向他伸過來的那隻手,可越是努力的向下沉,身體越是不由自主的向上飄去。

如浮萍一般,他漸漸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很久很久。

等他再睜開雙眼的時候,還是處在同樣的小池中,他記憶有些混亂,隱隱約約又看見一雙熟悉的眼睛撲入水面。

那雙眼睛,連着熟悉的手,在水下不斷撈捕,最後抓到一個中意的東西,提了上去。

陳三願就這樣被雨僧拎到手裏,眼睛裏寫滿了絕望。

「你要幹嘛?」

陳三願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雨僧拎到一旁小路上的馬車上,接着他也坐在旁邊,馬車開始緩慢走起來。

路邊有一群小孩兒在戲耍,看到雨僧的馬車經過時,一段歌謠傳入陳三願的耳里。

「紫袈裟,焉杏拐,殺人和尚天下踹!」

陳三願有些着急,怕雨僧殺了那些孩子,忙準備跳下車,可卻被雨僧攔住了。

那些小孩子唱完歌謠還不解氣,接着又點燃手中的炮仗,接二連三的往雨僧身上扔去。換作他認識的雨僧,那群小孩兒此刻,已經見閻王去了,可是此刻,雨僧似乎一點動靜都沒有,只是木然的坐在馬車上,冷靜的接受着那些扔過來的鞭炮。

連陳三願下意識要躲避的時候,他都沒有絲毫的不滿,和意圖躲避的動作。

他透過某一個瞬間,看向這個追殺了自己十幾年的瘋和尚,有些奇妙的感覺。

他很俊朗,即便是留着瀨頭,眼眸間也依舊散發着迷人的光芒。

他很年輕,應該和自己不相上下。但說起來,總覺得哪裏奇怪,感覺那瘋和尚追他的時候,他是稚嫩的年輕,而這次,他那雙眼睛裏,刻滿了隱忍和沉穩,那是需要時間才有的東西。

還有那群小孩兒,普天之下,九州大地,誰不知道雨僧殺人狂魔的名號,誰敢給他編段歌謠,還……扔炮仗。

想起來他都瑟瑟發抖。

他也確實在瑟瑟發抖。

「既然都被你抓到了,你就給個痛快吧!」

雨僧的一隻手還搭在他的身前,維持着阻攔他下車的動作。陳三願識趣,他知道,雨僧即便是動一動手指,都能立馬碾死他。

雨僧沉默不語,沒搭理他。

漠視。

陳三願已經在腦補了無數種死法以後,認命的看向自己手上的那枚粉戒。

等等……

他突然愣住了。

那枚用來收集動力能源的「天選」,是有計時功能的,也就是說,按照上面的顯示,距離自己初次進入那個小池中,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十年。

如果「天選」沒出錯的話……

他看向一旁滿臉冷漠的雨僧,錯愕道:「你……今年貴庚?」

睜眼閉眼,三十年就過去了。

那個小池也不是最高許可權的穿越倉,他竟在那汪小池中沉睡了三十年?

也就是說,三十年之後的雨僧,才把自己撈上去,三十年之後的雨僧,才被小孩子接二連三的羞辱,一切都變了。他是直到走到山南街頭,才敢確認自己這一想法。

他倒像個瘋子一樣,抓着山南的百姓問了個痛快,才悻然走回雨僧的那架馬車,驚詫道:「我睡了三十年?」

雨僧在馬車上隨意的把玩著一把杏拐,像個失了智的孩子一般,滿眼繾綣看起來很好騙。

他隨意回道:「不清楚。」

陳三願細細思索后恍然,又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面前的雨僧以後,才試探性問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誰了?」

面前的和尚抬起頭看他,眼睛裏散發着真誠的光芒,說出的話,又將他打回深淵,「陳三願。」

不對。哪裏不對。

陳三願靠近他的眼眸,卻沒有從中讀出熟悉的殺氣,他愣了愣,問道:「你是不是失憶了?」

是啊,那不然怎麼解釋一個追殺了自己十幾年的瘋和尚突然……跟個失智兒童似的。

問他到底從哪裏來,為什麼追殺自己這麼多年,一概不清楚,可見不就跟個傻子似的嗎!

百姓雖還都認得他,對他的態度,卻截然不同。他只有半個身子都縮進那架馬車裏,才能讓憤恨不平的路人發現不了他,以至於不會隨便扔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到他身上去。

陳三願之前親眼目睹,一個本是隨便在街頭晃蕩的乞丐,原本都錯過了,硬是折回頭,潑了一碗不可言狀的液體,還啐了一口唾沫,才滿意的從馬車周圍走開。

那狀況,他看見了都不免要皺眉,誰知道這個雨僧,只是淡淡的撣去依附在表面的水露,眼睛都不抬一下,繼續把玩着手裏的杏拐。

天知道他是有多習慣這樣的待遇……

眼下沒有被人追着亡命天涯,說實話,他還有一點不習慣,只能拉着雨僧的那架馬車,漫無目的的走在山南街頭。

山南地處西域,不是他熟悉的地方。準確的說,整個所謂的西域十國,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名聲大,他甚至不知道在哪。

西域十國,是繚繞在天鳥國頭頂上最神秘的異族他國。陳三願在夜雲城少主手下做伴讀的時候,曾聽一位老先生這樣描述過西域十國「九州西域,神跡遍地,謫仙做巢,龍鳳棲腳……非言之無語,實乃言之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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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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