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妙計
天邊，一抹細碎的陽光穿過暮色，在地平線上緩緩爬起，倏忽間直落而下，穿過了木窗，好似一塊潤滑的光布，輕輕地滑落在了蘇乞巧細長的眉毛上。
蘇乞巧微微睜開眼，神色略顯恍惚，扭過頭看著還在熟睡的夏雨汐，一骨碌坐了起來，翻開破被褥，抬頭一看，才發現天邊微亮，再加上如今正是盛夏，此刻應該已經過了卯時了。
蘇乞巧伸出手，撓了一下，才發現一夜之間，手掌還有胳膊上又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小紅點。
那邊，王婆子手握雞毛撣子，已經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人還沒有踏進門就已經把她們一眾小乞丐驚醒了。
「砰」的一聲，王婆子粗暴地推開幾乎不存在的爛門，看見土炕一個個還在穿乞丐衣服的小女孩兒們，就是破口大罵。
「太陽都曬屁股了還在睡啊!那邊的男娃子天還沒亮就起來挑水餵豬了，你們這些死妮子咋就那麼金貴，一天到晚除了睡就是吃，我養個豬還能宰了吃呢，天天一個個看著就讓我心煩。」
王婆子罵罵咧咧地喊了一通，見誰動作慢，直接一記不輕不重的雞毛撣子伺候上去，不過片刻功夫，她們一屋子十個小乞丐就剩下了蘇乞巧和夏雨汐。
「咋的？你個死妮子當老娘不存在啊，我吼半天了你都不帶動一下的啊，你給我起來!」王婆子看見夏雨汐一動也不動，就準備過去把她扯起來。
「大娘，雨汐她現在起不來，你放心吧，她今天的錢我出，我發誓。」蘇乞巧看不下去，趕緊攔住了王婆子，生怕她再下狠手。
雖然昨天晚上夏雨汐吃了些烙餅和白膜身體好了點，但是因為身上的傷太重，別說出去乞討，連下地都做不到，怎麼也要修養個幾天才行。
「你發誓？」王婆子轉過頭，對她冷笑一聲，「你發誓頂個毛用啊，真當自己是什麼大人物了？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了，你要是今天沒有討到六個銅板，不止這個死妮子，你也給我滾出去，我餓死你們!」
「知道了。」蘇乞巧咬著牙應了一聲，知道王婆子算是罷休了，才拿起破碗走了出去。
「哼，狗娘養的賠錢玩意。」王婆子瞄了一眼縮在被窩裡一動不敢動的夏雨汐，冷哼一聲，扭動著水桶一樣粗壯的腰肢走了。
蘇乞巧走在路上，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一路走出小院，剛來到大門口，突然她衣袖裡的小金吱吱地叫了一聲。
「嗯？」蘇乞巧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小金就嗖地一下鑽出來，然後飛快地躥到一棵榆樹底下，不斷地鼓動著兩個小前爪，使勁兒地扒拉起來。
蘇乞巧一驚，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人注意到，才趕緊跑過去擋住了小金，正準備把它放回衣袖，就震驚地看見小金從樹根旁邊的石頭縫裡扒出來足足七個銅板!
「吱吱。」小金叉著腰，得意地吱笑一聲，扭過頭看著滿臉震驚的蘇乞巧。
蘇乞巧滿臉狂熱，正準備一口氣撿走完，突然想到了什麼，小手一縮，迅速冷靜下來，「這應該是其它小乞丐藏錢的地方，我們不能碰。」
她知道，同為乞丐，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有點私錢，就是為了不備之需，救個急什麼的，她雖然愛財，但不會偷別人的錢，就像以前夏雨汐教她的那樣，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說罷，蘇乞巧趕緊把石頭放了回去，才遮擋住了石頭縫。
「吱吱。」小金滿臉失望，它之前就扒拉過這個小洞，結果夏雨汐看見後跟現在的蘇乞巧是一個反應，搞得它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走吧，別看了。」蘇乞巧輕嘆一口氣，把小金放回了衣袖裡，然後看了看榆樹前面的一個小屋子，那個正是男乞丐們住的地方，其中有一個乞丐老大，叫做裴賀，天天打壓其他小乞丐，而且倍受王婆子寵愛，這裡竟然藏了七個銅板，她估計就是裴賀在這裡私藏的。
蘇乞巧想罷，想起來今天的任務，趕緊一溜煙地泡出了院子。
蘇乞巧腳步沉重，一路上看見了不少朋友，同夥。這些人都是灰頭土臉，一身破爛，要麼半死不活地蹲在牆角，要麼就站起來不斷溜達，拿著破碗一臉討好地叫著過往的路人……
蘇乞巧一臉不忍，彷彿看到了之前的自己，沒有徹底改變之前，就好比昨天，她也是跟這些人一樣，天天混吃等死，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活得想一個傀儡，沒有靈魂。
現在不一樣了，她現在相信，不論經歷怎樣的困境，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一天，好好地活下去，總會有辦法的。
蘇乞巧想罷，看了看過往的路人，又看了看其他小乞丐，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明白過來，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必須主動出擊!而不是一直搖尾乞憐地一味討好。
剛好，只見一個荊釵布裙的婦人左肩上挑著一個重重的擔子，特別是右手上還掂著一個小籮筐，就準備跑過去，突然意識到什麼不妥，迅速地來到一個茶棚，跟小二招呼了一聲，一瓢水下去，小手跟臉洗得乾乾淨淨的，才趕緊跑了過去。
蘇乞巧步伐飛快，一把從婦人手上奪走了籮筐。
「欸？你……」婦人只覺得手上一輕，回過頭看著一身乞丐衣服，小臉白白凈凈的蘇乞巧，反應了過來，輕輕一笑，「謝謝了，小姑娘。」
「不客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放心吧，夫人，我的手是乾淨的。」蘇乞巧見她沒有什麼不滿，趕緊順便騰出一隻手，除了幾個肉眼可見的小紅點，的確非常乾淨。
「哦？」婦人莞爾一笑，心裡的一絲芥蒂逐漸散去，也不說話，帶著蘇乞巧兜兜轉轉，走了小半會兒。
蘇乞巧看了看，籮筐里是滿滿的菜葉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全身都使上勁了，還是感覺……好重啊!
「我來就行了，這籮筐底下放的都是雞蛋，就上面蓋了一層青菜。」婦人輕輕一笑，就準備拿過來。
「啊？不用了，我真的沒事。」蘇乞巧咬著牙，除了沒吃飯是一個原因，看來她也的確需要好好鍛煉一下了。
婦人也不勉強，走了快一炷香時間，來到了一個鐵鎖大門面前，把肩上的擔子放了下來，接過籮筐，掀開青菜葉子，從裡面拿出來一個大雞蛋，遞給了她，「來吧，獎勵給你的。」
蘇乞巧面色一喜，正準備接手，突然一愣，撓了撓頭，「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真的不用，而且……生雞蛋我沒法煮……」
說到最後，蘇乞巧臉一紅，她是真的沒有辦法煮生雞蛋。
「喲，你看我都忘了。」婦人一怔，突然大笑一聲，從衣兜里摸出來一個銅板眨眼笑道，「這樣總行了吧，拿著吧就，不然我心裡挺過意不去的。」
「謝謝您。」蘇乞巧一臉激動，沒有絲毫做作的模樣，接過了銅板，連忙道謝，嘴角掛著微笑，臉上卻是差點哭了出來。
這一個銅板，是她第一次憑藉自己勞動賺得錢，她明白，即使是淪為一個小乞丐，也不一定就要混吃等死，無所作為。
小乞丐，同樣也可以擁有大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