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異象天罰
三周后。
看著他被推上刑台，雖然知道結果已是如此，但一看到他的樣子，我心裡充滿了愧疚。
「幻青派掌門，史青。斬殺雲中門劍客十餘人，手法殘忍，毫無人性，犯下滔天罪行，在此判處『異象天罰』。」這段話迴響在我的腦子裡，這是兩周前的判決。
我看著他頭髮凌亂，身上穿著破舊的囚服，雙手被鐵鏈綁著，但他還是和往常一樣，臉上充滿笑意，只是少了幾分精神。
我的思緒又回到三周前……
「史青，你說什麼呢？這些人都是……」
「都是我殺的，和我的徒弟們沒有任何關係，你們抓我就好了。」史青立刻打斷我的話。
「你說都是你殺的？你有什麼可以證明。」捕快嚴肅的說道。
「因為只有我可以斬殺雲中門的大弟子啊。」史青此話一出，捕快愣了一下。
「雲中門的大弟子？是哪位！」
「魏直。他的屍體就在那，已經被我砍成碎片了。」史青指了指還晾在那裡的屍體。
屍體已經腐爛，不過捕快通過仔細觀察，還是能認出這人是誰的。「那麼，把他抓起來！」
「史青，你在幹什麼！」我按住史青的肩膀，「這些人都是我殺的！」
我的話被捕快聽到了，「是真的嗎？」
「不，不是的，他還沒那個能力。」史青快速回答捕快。
「是真的！」我轉頭看向身後的楊離和徐窈，「是吧！這些人是我殺的！快告訴他們！」
楊離猶豫了，轉頭避開我的眼神。徐窈低著頭說道：「師兄，別在妨礙捕快辦案了，這些人確實是師父殺的。」
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說慌！我絕望的再次看向史青。
「抱歉了，阿幻，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幫我保管好這把劍。」說罷，史青把腰間的劍卸下來，交到我手上。
「抓起來！」捕快一聲令下，兩個大漢抓住史青的胳膊，將他押了出去。「不不不！這不是真的！」我真想要衝出去，卻被捕快一掌擊退。
「別妨礙我們辦案！」捕快只撇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我跪倒在地，手上抓著史青的劍。憤怒，無助，絕望，全部襲來。
「你為什麼要說謊！」我朝著徐窈怒吼。
她也是第一次看見我這樣，不由自主退後一步。「因為，因為這是師父的命令。」她垂下頭，聲音帶著哭腔，「他說他要替我們頂罪，我不能違抗師父的命令！難道你覺得我想讓師父被抓嗎！你們兩人，我誰都不想失去啊！」最後她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輕聲抽泣了起來，楊離則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雖然她平時很強勢，但終究還是個年輕的女孩啊。
余荒雨不知所措，只能原地坐下，「可惡啊！！」他怒砸著地面發泄自己的怒火和無能。
我癱倒在地，感覺臉上被一滴水滑過，看來是下雨了，這樣也許我的眼淚也不會被別人看見了吧。
而現在，我的臉上又滑下一滴水，看向天空，烏雲也聚攏了起來。
「今日在此，處決重罪殺人犯史青，實行『異象天罰』！」行刑官宣讀著史青的罪行，也就是我的罪行。
站在我周圍的除了幻青派的弟子，還有眾多圍觀的人。
「那個好像是幻青派掌門吧。」
「對啊，表面看上去還像是個正人君子。」
「沒想到這樣的人也會犯下這樣的罪過啊。」
「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圍觀群眾的話如尖刺一般刺入我的心裡，我咬咬牙。徐窈輕輕拉住我的手，示意我要忍住。
異象天罰，以前史青說過這種刑罰還是眼見才震撼，還說我總有一天可以看到，但沒想到會是這樣。
刑罰開始了，只見周圍的天空都暗了下來，我感覺到一股狂風大作，不斷朝著刑台的正上空匯聚。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朝著天上看，只見天空中的氣流不斷的旋轉，直到正中間變成一個漆黑的漩渦，形狀就和眼睛一樣。
「就讓『眼睛』來判定此人的罪過是否為實。」
也就是說如果「眼睛」發現他殺的只有一人而不是十二個人時，就會放過他嗎？我樂觀的想到，不停的祈禱老天能夠開眼。
那「眼睛」在史青頭上徘徊著，我的心懸了起來，我眼睛直直盯著他，我不知他是否看見我。
一定不要有事啊！我閉上眼睛，不停念叨。
再度睜眼之時，我發現他看著我，露出苦笑，像是再說「抱歉了」。
接著，他身旁的石子最先被吸起來，他的頭髮，衣服也紛紛向上吸，隨後，便是他的身體。
我慌了神，直接掙脫了徐窈拉住我的手，我想擠過人群去找他，我想在「眼睛」之下大聲喊著我的罪過。但這些人群不知為何卻擁擠了起來，不停的阻礙我前進的腳步。
「不，不，不！」我奮力穿梭在人群之中，嘴裡不停的喊著，看著他不停的向上，朝著漩渦般的「眼睛」飛去，我腦子一片空白。
直到他被吸入眼睛之中，我才擠出人群，為時已晚。眼睛在天上徘徊了一會兒后，立刻散開，天空又恢復到之前的晴朗，但我此時卻如此憎恨這片晴朗的天空。
見行刑結束，圍觀的群眾也紛紛散去，畢竟他們僅僅只是圍觀者。我跪倒在地上，雙手撐著地，我想起了他和我度過的這三年。
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和他一起招收門徒的時候，和他一同練劍的時候，和他一起喝茶的時候，還有，和他笑的時候。
這些畫面從我腦海里不斷浮現出來，想起他在被吸入之前的笑，我怒砸地面。臨死之前，他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你為什麼要笑啊！
「南宮師兄……」徐窈站在我身後拉了拉我，我起身，看到身後那些原本幻青派的弟子紛紛脫下了修鍊服。
「你們，這是……」我心裡再度涼了半截。
「南宮師兄，師父已經走了，掌門一死，那這個門派就與滅亡無異了。」
「而且我們現在的修為，也很難戰勝雲中門了。」
「我承認，我就是貪生怕死之輩，我不想再面對三周前的噩夢了。」
「所以，對不起了師兄。」
他們一個個把修鍊服放在地上，對我深深鞠一躬，我無言的看著他們離去，剩下來的只有徐窈、楊離和余荒雨三人。
「師兄，即使師父走了，我們也依然是幻青派的弟子。」楊離最先說道，「我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沒錯，而且師父不是說這一切都交給你了嘛，那你就是師父看中的下一任幻青派掌門啊。」余荒雨也說道。
「我們一定會找雲中門報仇的，總有一天他們要為此時後悔。」徐窈說道。
我看著他們三人，心裡充滿了感動。「我們回去吧，為師父造一個靈位。」我帶著他們三人返回，也不忘回頭看向天空，「你就好好安息吧。」
再度回到幻青派門前，現在這裡比之前清凈多了，自從三周前發生了那樣的事，這附近的行人就少了好多。
我來到史青的房間，那本黑色的書還放在桌子上。我打算收拾一下他的房間，忽然一個念頭閃過，我看向那本書。
「甲骨可以使人復活……」我想起了之前在書上看到的有關甲骨復活人體的結論。
我拍拍腦袋，「怎麼可能，這樣不就打破自然規律了嗎？」我盡量不去想書里的內容，接著收拾史青的遺物。
他的那把劍被我端正的放在大廳里，此刻我看著那把劍，又想起了三周之前史青使出的那令人震驚的招式，我記得在他嘴裡好像輕聲說了一句「異笑」。
忽然門外傳來了陣陣吵鬧聲，我快速移步到門口，眼前的景象卻讓我驚呆了。差不多有五十個人站在門前，手持著火把，一個個都是雲中門的人。
「史青已死，但他的劍依然存在於世間。」站在排頭的一個男人說道，「那把殺了我們門派十幾個人的罪惡之劍，和這棟吸食著我們門派弟子鮮血的建築，還有這些罪惡之人的弟子，我們通通都要肅清！」
說罷，那五十多號人一窩蜂的衝上來，我無法阻止他們，於是我喚出徐窈、楊離和余荒雨。
他們開始對我們的房子進行焚燒。「不！」這是徐窈喊的。
「你們三人，聽好了。」我鄭重的對他們說道，「我會儘力拖住他們，而你們則感覺逃出去。」
「不行！要逃就一起逃！」余荒雨說道。
「你們連師兄的指示都不聽了嗎！」我立刻喊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去找你們的，我只是要去拿史青的劍。」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了！」我看向他們，「雨峰鎮已經待不了了，你們要逃出雨峰鎮，然後向西走，去煥陽城，在那邊生活下去，直到我去找你們。」
「師兄……」
「你們一定要活下去！」
我喊完這一聲，一個箭步上前，抽出之前從魏直身上拿到的劍，一劍刺穿一個人。
「好小子，現在居然還敢殺人，所有人！上！」
敵人朝我湧來。「快走！」我喊道。
他們三人點點頭，轉身朝門外逃走。
這裡的房子都被點燃了，而史青的劍就放在大廳。從我的位置到大廳，需要經過不少的敵人。
我一個突刺，捅穿一個敵人後，頂著他的屍體快步向前沖。撞倒了好幾個敵人後，我從屍體上拔出劍來擋住從側面打來的攻擊，但我的背部被人用劍砍了一下，這一下豎砍讓我的背部大量出血。
一陣火辣的疼痛在我的背部散發開，我咬著牙，一腳將面前的敵人踹開，在迅速轉身一砍砍倒剛剛襲擊我的敵人。
我繼續朝大廳突進，只見大廳門前站著十幾個人守住。可惡，這樣根本無法進去啊。正當我這麼想，燃燒著的大廳頂上掉下大量的墜落物，將敵人砸的措手不及，這幫人也夠傻，居然不知死活的站在燃燒樓層的正下方。
「謝了。」我對大廳說道，隨後快步跑向大廳，身後的敵人不斷逼近，我跑的時候砍下了大廳的一個柱子。柱子帶著大量的木材倒下，正好擋在大廳的門口。
我的周圍被火海環繞，而史青的劍依舊完好無損的放在大廳里，我拿了起來。然後就好像觸動了什麼機關一樣，我旁邊的牆塌了個洞，是沿著史青房間的方向。
還有那本書。我穿過洞，來到史青的房間，房間里的床、書架什麼的都被燒的發黑，只有那本書置身在火海里。
這本書似乎燒不掉，我拿起書立刻後院跑去。正門那邊有太多敵人，不好走，後院這裡片森林，可以穿過去。
這片森林可以通向外面的大路，這樣也許可以追上徐窈他們，忽然我暈了一下，才發現剛才被砍的那一劍還沒進行處理，依舊在流血。
我將幻青修鍊服脫下，包紮我的背部。
望著身後的火海，內心又是一陣痛。史青走了，連同他所建立起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