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凋謝
一周之前。
「怎麼可能！」木如煙臉色鐵青的看着面前這位看不清臉的神秘人，「我的父母……被林家所殺……而我只是……他們的養子？」
「我說的是真的哦。」神秘人詭異的笑了笑，「還有你那位名叫木聽問的兄弟也是和你一般遭遇，要我不告訴你們，你們或許這輩子都會被他們蒙在鼓裏吧。」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木如煙不敢相信，大喊道。
「噓！」神秘人豎起一根手指，「因為我是你們林主的老朋友了。」
「老朋友？你到底是誰！」
「唉，用着我做的武器，卻不認識我嘛？」神秘人緩緩的拉下兜帽，而在他駝背的身形下，確實一張並不蒼老的臉。
木如煙看着自己雙手裏的鋼抓，他確實不知道這武器是誰所造。
「呵，果然林家人還是那副模樣啊。」神秘人苦笑一下，「得虧我還看在雲天子的面子上為他們改造了一下林家樓，他們倒是把我給忘了。」
「你難道是！」聽到他這麼一說，木如煙終於記起來這個人了。
現在。
「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木如煙淡淡地問身旁的神秘人。
「我想從林家拿一個東西，也想從南宮幻那裏拿一個東西。」神秘人含糊其辭。
「所以才要讓他們再繼續爭鬥下去嗎？」木如煙皺了皺眉，「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
「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只要你們不暴露，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神秘人抬起手，此時雨已經下了起來，滴落在他那粗糙的手心裏，「這次終於要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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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晴朗的早晨，我一如既往的從破爛的床上醒來。
「唉，他所說的修整何時才開始啊。」我摁了摁自己的腰，昨晚的一覺睡得其實很不安穩。
我走出室外，卻看不到他的影子。「他又幹嘛去了？連着一個星期都是這麼早出晚歸！」我心裏有些發悶。
因為不想無所事事，我只好開始打掃，用後邊一把廢棄了不知多久的掃把將室內室外全部掃了一遍。擦了擦臉上的汗，看着原本破破爛爛的地方被我清掃得乾乾淨淨，心裏頓時有了些滿足感。
「幻兄！」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我頓時有些來氣。
「你這傢伙又幹嘛去了？都快一個星期了，說好的修整半天都不幹一下，是不是……」我邊說邊轉頭，待得完全回頭，才看到他帶着一個髒兮兮的女孩。
她衣衫襤褸，身子很瘦，不知多久沒吃過東西了，頭髮也亂了套，但她那頭髮之下的眼睛卻格外清澈。
我趕緊上去。「史青，她是誰？」
「她叫徐窈，在一周前我就見過她了，她的身手屬實了得，似乎有武學的功底，我便問她要不要來我們幻青派。」史青輕描淡寫的說道。
「難道你這一周，都在……」
「都在觀察她啊。」史青撓了撓頭，「你剛剛提到的修整的事，明天就來，畢竟可不能讓一個女孩子住在這麼寒酸的地方吧。」
這，便是我和徐窈的第一次相遇。
當她洗過澡，梳理一下頭髮，再換上幻青派的衣服后，我的心頓時動了。
「你便是南宮師兄吧，之前見面時沒有打過招呼，多有失禮了。」徐窈對我深鞠一躬。
「沒事沒事，」我連忙擺着手，「你對我不用那麼見外啦，只要加入幻青派，咱們便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么。」徐窈緩緩站直身子，忽然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好的！謝謝師兄！」
就這麼一個笑容，我就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女孩，我此生非她不娶。
又過了一年。
「師兄！你又帶壞余荒雨和楊離了！」徐窈叉著腰氣鼓鼓的訓斥道，「你怎麼可以慫恿他們在師父的茶里加辣椒呢！」
「但師父不也察覺出來了嘛，然後把他們兩個給扁了一頓。」我越說越好笑，頓時忍俊不禁。
突然耳朵一陣痛，徐窈把我的耳朵整整擰了一整個圈。
「啊痛痛痛！」
「你怎麼可以這麼當師兄的！」
「我只是逗他們玩而已呀，啊痛痛痛！」我這麼一說，徐窈倒是加大了力道。
「你得去道歉，給師父，還有那兩個師弟！都要道歉！」
「好啦好啦！我去道歉還不行嘛！你別再用力啦！」
徐窈終於鬆開了手，而我感覺到耳朵一陣辣。
「真不知道，你就過了一年，怎麼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我不免吐槽道。
「我也就在你調皮搗蛋的時候才會這樣吧。」徐窈哼了一聲。
「還是剛進來的時候可愛一點……」
「你說啥？」
「沒沒沒！我現在就去給他們道歉。」我趕緊跑了，但心裏還是很開心，畢竟徐窈她，過了一段時間肯定會柔聲問我耳朵有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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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誒誒，你知道嗎……」
「當然當然！就是……」
羅星伊百無聊賴的坐在自己的梳妝台前，她被騙進這個青樓已經過了十五年，她已經放棄了掙扎，也不再想怎麼出去了，她唯一想的只有自己還能這樣生活多久。
「星伊，林家的老爺子又來找你了。」老鴇拍了拍羅星伊此刻的肩膀，「你可得好好侍奉人家啊。」
羅星伊嘴上答應，但心裏還是暗罵着。「那個上了年紀的老色鬼，看着就噁心。」
她來到這個房間，只見林安鶴正笑嘻嘻的看着她，神情十分猥瑣，就差口水沒流出來了。
「客官，今日您又來找小女，小女很是歡喜呢。」羅星伊強忍着噁心的情緒，露出職業般的笑臉，對林安鶴甜言道。
「嘻嘻嘻，小伊啊，今兒為我彈個什麼曲兒呢？」林安鶴搓了搓手，顯然他的目的可不是來聽羅星伊演奏的。
羅星伊嘴角抽了抽，只好撥起琴弦，但一音剛起，門頓時被人拉開了。
站在門外的，是一位青年，相貌堂堂，見他突然闖入，羅星伊有些驚訝。
「你你你小子，來這做什麼！」林安鶴連忙指著那個青年。
那青年嘆息一聲，一個踏步，趁著林安鶴沒注意，直接將其擊倒。
「姑娘，他是不是經常來？」青年突然問羅星伊。
「額，嗯。」羅星伊從恍惚中驚醒。
「放心吧，他以後不會再來了。」青年低頭看了一眼羅星伊。
就這麼一看，他立馬愣住了，他也沒有想到，在這個坑髒的青樓中，居然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在下林不亂，現任林家大家長。」青年給羅星伊微一抱拳。
「啊，我叫羅星伊。」羅星伊被他嚇了一下，連忙低頭。
「羅姑娘生得如此美貌，為何要在此玷污自己。」
羅星伊聽他這麼說，苦笑一下。「被騙進來的唄。」
林不亂眼角抽動了一下，隨後扛起林安鶴。
「我知道了，」林不亂走出門外，頭轉過來，「等我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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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了她！」我對林不亂喊著，手中的劍離羅星伊的脖子又近了一寸。
「你先放了再說！」林不亂握緊了徐窈，神色卻十分緊張。
我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看着徐窈，但徐窈的臉色十分陰沉，並不看我。
「徐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心裏一陣慌亂，「為何你要這麼衝上去？平時的你不可能這麼失去冷靜。」
「我知道，你是不敢下手的。」林不亂對我勉強擠出微笑，顯得自己遊刃有餘。
「你真的敢確定嘛！」我說着，已經將劍微微貼上羅星伊的脖子。
這下可把林不亂嚇得臉色鐵青。「你敢動下試試！」
「你只要放開她，我就不會動手！」我說話的時候，汗流浹背，緊張的盯着徐窈，她還是一臉陰沉。
「嗚！」林不亂說罷也把劍貼在徐窈的脖子上，甚至還露出了少許鮮血。
但在這時，徐窈她抬起頭來，我很清楚看到她眼睛很是濕潤，嘴巴在微微的顫抖。
「她是在害怕！」我心裏這麼想，「這樣僵持下去根本沒有辦法啊！」
「南宮幻……」林不亂忽然對我說道，「我相信你的為人，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什麼交易？」我緊緊盯着他，心跳不斷加快。
「我先放了，你再放。」林不亂臉色依舊鐵青，「隨後我們各自收兵，如何……」
這個想法正合我意。「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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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徐窈再次想起徐無瑕的死狀，眼角不禁濕潤了，她抬起頭來，卻看到南宮幻在緊張的看着她。
隨後林不亂提出了這場「交易」，南宮幻的點頭同意。
脖子上的劍慢慢放下來，抓住她的力道也在慢慢放鬆，她站穩了腳步，林不亂也鬆開了擒住她持劍的手。
而南宮幻也慢慢鬆開羅星伊，徐窈與羅星伊兩人，慢慢地朝着自己對面的愛人走去。
徐窈看見林不亂專心的看着羅星伊，而這也是林不亂露出的最大空隙。
「兄長，我或許可以，為你報仇。師兄，我或許可以，為你除害。」徐窈的腳步慢慢移動，心裏卻快速的想着，「這個機會，是最佳的機會了，只需這一下，林不亂就不再是威脅。」
她微微握緊了劍，腳步開始慢了起來。
「師兄……我必須……這麼做……」
徐窈忽然回身，一劍直取林不亂的胸口，林不亂根本無從反應，在這一瞬間，他根本無法躲避也不無法防守，劍尖離他越來越近。
「我可以……我絕對可以殺了他！」
但是，她刺穿的，不是林不亂。
「徐姑娘……你的動作……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羅星伊低頭看向徐窈，那火紅色的眼睛，卻如同她胸口中留着的鮮血一般。
「怎……怎麼會！」徐窈愣住了，她的劍刺入了羅星伊的胸口，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抱歉……」羅星伊高舉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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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變故，我和林不亂都始料未及，當羅星伊舉起匕首時，我呼喊著沖了上去。
「一定要趕上……這次一定要趕上啊！」我心裏在不停地嘶吼，卻無法停下羅星伊的動作。
羅星伊一刀扎進徐窈的胸口，如同她一般，徐窈眼睛瞪大，失去了握劍的力氣，劍無力的敲落在地面上，人向後倒去。
我拼盡了力氣，只能接住她受傷的身體。
「不好！傷勢這麼重！」我心裏涼了半截，趕緊轉身，「莫問香！對！找她！絕對可以的！」
我腳下一蹬，直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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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亂此刻也趕緊抱住羅星伊，羅星伊和徐窈二人所受傷的地方，都是如此相似。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林不亂抓着羅星伊，「你才剛剛好起來！怎麼可以！」
他環顧著四周，嘶吼道：「快來人救救她啊！！！」
「不亂……」羅星伊輕輕抬起手來，放在林不亂臉上，「感謝你……從那個地方……把我救出來……」
「你不要說話！你得給我活下去啊！」林不亂居然落淚了，那是從來都沒有人見過的眼淚。
「不亂……你要是哭的話……我也不會開心的……」羅星伊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但如同曇花一現般，消逝。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林不亂朝天大吼，站起身來，朝着南宮幻追了過去。
「抱歉！我們可不會讓你通過……」桃李二佬這會沖了上來，攔住了林不亂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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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窈的嘴角已經開始流出鮮血，我的臉上不停地冒汗，只想一心趕到莫問香那裏去，只要是她的話，肯定有辦法救她！
正當這麼想，我便看見林不狂帶着莫問香和林東陽和我們面對衝來。
「莫問香！！」我大喊著，來到他們身旁。
「南宮閣下？啊！！」莫問香看着在我懷中的徐窈，大驚失色，趕緊讓我原地放下，而林東陽卻不顧我們，繼續朝着戰場的方向跑去。
莫問香趕緊查看傷口，臉色逐漸大變。「莫姑娘！她可就靠你了！」我很希望莫問香能夠救她。
「南宮閣下……」莫問香低下頭來，「我……辦不到……」
「辦不到？什麼意思？你在說什麼？」我的情緒開始陣陣失控。
「這個傷口，已經把心臟完全刺穿了，我……沒辦法救她。」莫問香身體開始顫抖，「她現在還能活着，已是奇迹……」
「你在說……什麼……」我感覺眼前一黑，癱坐在地上。
雨開始滴落在我的臉上，與我流下的淚融為一體。
「師兄……」聽到徐窈那微弱的聲音，我立馬湊了上去。
「徐窈，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沒事的！」我不知是想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帶我去個地方，好嘛？」徐窈對我笑了笑，但我的心卻更加冰涼。
「好啊！我都聽你的，你想去哪我都會帶你去的！」我輕輕抱起徐窈。
「我想去那片草原。」徐窈對我輕聲道。
我點頭答應，腳下輕功運轉，沖了出去，林不狂與莫問香二人緊緊跟在我身後。
徐窈的手開始發冷，我腳下的速度更快了，一路直衝的來到馬頭鎮另一邊的草原，這裏曾是莫問香與林不狂相遇的地方。
而在此刻，林家已經退兵，我已看不見林不亂的身影，還有羅星伊的。
「南宮幻！」
此刻，上官筠竹、方守道、於荒雨、顧靖城、桃李二佬、庄曉夢與意識尚未清醒的段明浩一齊趕到。
「大家……都來了啊……」徐窈對着眾人笑了笑，接着她便看向我，「師兄……你知道我這一生的心愿是什麼嗎？」
「當然……知道……」我說話盡量不帶哭腔，但我知道自己已經忍不住了。
「那麼……你願意嗎？」徐窈繼續輕聲問我。
「當然願意！！」
徐窈露出了那個笑容，那個第一次見面時那個甜美的笑容，只是這一次，這笑容中還帶着幸福。
「我很抱歉，自己這一時的衝動，竟然釀成如此局面。」
「這不是你的錯！」
徐窈那雙眼睛柔和的看着我。「師兄，你一直都沒有變吶。」她忽然轉過頭，看向那片草原。
「啊，天晴好晴朗啊。」徐窈看着下着雨的天空，「不知道師兄放羊何時才能回來？」
這是她想像出來的畫面，是她所期望的婚後生活，也是她生前最後的美夢。
她的手垂了下來，頭沉了下去。
「徐窈……你醒醒……」我控制不住了，跪下下來，「徐窈……你醒醒啊……」
在這昏暗的雨里，唯一的光似乎就是她，而現在，她暗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