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北疆鼓角鳴（六）

「那胡將軍的意思是？」坐下一名軍官試探著問道，所有人的眼睛都望著胡將軍，胡將軍是雲城將官之首，他的意見，便是雲城將官的意見。

胡將軍沉吟片刻，道：「如果我們現在向濟北軍投降的話，濟北軍不會迅速攻下雲城，那麼我們的家眷莊園恐怕都會遭殃。」

「那麼我們就隨著那些京官與濟北軍打仗？那豈不是自討苦吃？」原先問話的軍官道。

「老楊，你能不能動動腦子？」胡將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為什麼我們不投降就一定要跟濟北軍打仗？我們雲城士族，完全可以作壁上觀，等著那些京官與濟北軍拼個你死我活，若是濟北軍佔優，我們便將濟北軍迎入雲城，若是燕雲取勝，我們也是守城有功，上官雲能把我們怎麼樣？」

「這，若是將濟北軍迎入雲城，萬一濟北軍翻臉不認人怎麼辦？」楊姓軍官問道。周圍的軍官也都點了點頭，希望胡將軍能給出一個明確的辦法。胡將軍笑了笑，道：「諸位都是雲城士族，與我胡家是一體同心，告訴諸位也無妨，我與濟北將軍田廣有故交，只需一紙書信，我們便可得到濟北軍的信任，濟北軍要想穩固雲城要靠誰？還不是靠我們這些士族。「

楊姓軍官笑了起來，在座的軍官也都長舒了一口氣，得到胡將軍這句話，雲城便是真正的無恙了，於是洗盞更酌，餚核既盡，杯盤狼藉自然不在話下，待到酒足飯飽，胡將軍親自將雲城諸將送出家門，眾人臉上已無來時憂色。

「少東家，那姓胡的十有八九要通敵了……」城內一處房內，有人如是說。

三道關

濟北軍的軍旗此時已插到三道關城頭，濟北軍甫一攻關，燕雲守軍便作鳥獸散，原本號稱燕雲南方第一關的三道關一日之內便被攻破，但濟北前鋒將軍田廣臉上卻全無得勝的快樂，反而是一臉畢恭畢敬的模樣，一名穿著黑色玄甲的年輕軍官站在他的面前，得勝的榮譽在此時，只有他一人能夠享受。

「寡人還道這三道關有多難打，在我濟北雄師面前，不過是半截朽木罷了。」年輕人笑道，「叔父，憑藉寡人的大軍，半年之內，定然將燕雲掃平。」

「君上神武，末將提前祝君上成就萬世之功。」儘管田廣以為年輕人只是在做白日夢，但依然叩首拜賀道。

「叔父是否在想，寡人過於狂妄了。」年輕人掃了一眼低著頭的田廣，冷聲道。

「末將不敢。」田廣連忙表白道。

「確實，寡人即便攻破燕京，燕人不滅，燕雲不亡，但叔父是否想過，所謂諸侯國，他的脊樑是什麼？」年輕人又恢復了和顏悅色，望向北方的天空，正是夜半，月亮過於明亮，以至於廣闊天空看不到一顆星星，月光灑在年輕人臉上，臉龐邊的細微汗毛似乎都清晰可見，整片天地，整片屍橫遍野血流漂杵的破碎天地，此時，似乎只剩下年輕人和那月亮。

「末將，不知。」

「這麼多年了，燕雲縱然朝野更迭，內爭外斗，但燕雲還是燕雲，為什麼？「年輕人的神色變得嚴峻起來，」不僅僅是燕雲，雍陽，晉陽，雲夢都是如此，到底是為什麼？「年輕人似在詢問田廣，又似在叩問自己，」寡人曾經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天，寡人明白了，即使君王換了一萬個，他們永遠離不開士族的支持，燕雲君如此，寡人也是如此，若是士族團結，國家便會強盛，若是士族敵對，國家便內亂不止，士族，便是國家的脊樑。「

「君上……」田廣似乎明白了年輕人的意思，但卻不敢出口，這畢竟是太離經叛道的事情，與這事情比起來，在弭兵之會上，殺死燕雲君，不過是一件小事。

「沒錯，寡人，濟北君田亓，要屠盡燕雲士族。」田亓笑道，「讓燕雲國，永遠匍匐在我濟北國腳下。」他的眉眼之間沒有戾氣，甚至可以說是溫和，彷彿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