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執子之手，與子同袍（五）

來者自然是鍾湯，儘管兩人此前未曾見過，胡言軾也大致猜出了來人身份不低，一個濟北國的高官突如其來地請自己重返故居，肯定不是平白無故請自己吃飯，必然別有所圖。然而胡言軾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利用價值，此前的雲城之戰中，自己的家產田地毀於一旦，之後又被許梁小兒架在了整個雲城士族集團的對立面，既無財產有無權勢，更何況此前負責和自己聯絡的濟北探子鍾澤也被濟北軍釘在了恥辱柱上，自己儼然已經失去了所有可以依仗的資本。

「胡大人，在下鍾湯，乃是濟北國新任命的雲城鎮軍。」鍾湯朝胡言軾拱了拱手，「前些日子與胡大人聯絡的鐘……哦不，濟北細作，與在下也是熟識。」

「不知鎮軍大人請草民過來意欲何為。」胡言軾在難民營中過了些許時日，似乎已經看透了人生，既無此前面對下人的趾高氣昂，也無面對田廣時的的唯唯諾諾，說起話來反而有一種飄逸淡然之氣，當然如果他吃飽了飯，聲音便不會如此飄忽不定了。

「哎呀胡大人，你堂堂雲城大夫，就不要以草民自稱，不然是我這雲城鎮軍失禮了呀。」鍾湯的聲音近乎於諂媚，讓胡言軾聽了心中一陣惡寒，程度不亞於想起許梁的笑容時那種令人噁心同時毛骨悚然的感覺。

「鍾將軍何必拿我尋開心呢。」胡言軾重新打量了一下鍾湯，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面前這個五大三粗的將軍和那令人直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聯繫在一起，「恕草民多嘴，只怕將軍近來境遇不佳啊。」

「哦？」鍾湯眉頭一挑，神色嚴肅了幾分，「胡大人何出此言啊？」

這時反倒輪到胡言軾呆住了，他本身只想譏諷鍾湯幾句，誰曾想此子竟然和自己正經地探討起了這個問題，莫非當真被自己說中了心事，心下計較幾分，這才開口道：「雲城鎮軍一職，想來不是那麼好當。城中士族在此前大戰之中受害頗多，想來不肯聽從鍾大人之命。想來濟北軍隊將來還要向燕京進發，若是雲城不穩則後方不安，那麼將軍便難辭其咎。」

「不愧是雲城第一大夫呀，胡大人所言正是本將心中所憂。」鍾湯點了點頭，「胡大人別看我坐上了這鎮軍之位，其實也是如履薄冰啊。因此今日才特意請胡大人前來，為本將排憂解難。」

「將軍莫尋草民開心了，若是之前，倒可為將軍遊說雲城士大夫，然而現今草民的狀況，將軍也不是不知道，又怎麼幫得上將軍的忙呢。」胡言軾推脫道，他敏銳地察覺到鍾湯言語中蘊藏著能讓自己家族復興的希望，但又不願表現得太過明顯反而為鍾湯掌握了談判的節奏。

「不不不，本將軍並沒有指望胡大人為我遊說雲城諸位大夫，這一方面的事情自然會有人去做。」鍾湯笑道，望著一臉狐疑的胡言軾，鍾湯特意停了幾秒，才接著說道，「相反，本將軍是要送胡大人一場富貴。」說完，鍾湯便引著胡言軾來到了雲城輿圖前，「胡大人請看，這雲城之地，胡大人是再熟悉不過了，在雲城之中，為了方便徵兵，實施的乃是井坊制度，在僅僅數日之內便可憑空徵召出上千軍卒，若是這上千人能夠如臂指使，想來我濟北奪取雲城也不會如此容易。」

「鍾將軍想說什麼？」胡言軾還是不明白鍾湯言下之意，「不管怎樣，這種憑空徵召的軍卒之戰力，還是比不過各大夫家的私兵，這也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胡大人此言差矣。」鍾湯擺了擺手，「所謂私兵，自然是為各大夫家而戰，若是遭遇國戰，又怎肯賣命？而這些徵募的士卒，縱使戰力低下，多少也是吃國糧，為國戰的，從這一角度來講，到底孰強孰弱也未可知。」

見胡言軾沒有吭聲，鍾湯便繼續道：「我想要胡大人做的，便是助本將軍化私兵為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