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八）

戰局似乎穩定下來了，缺乏攻城設備的濟北軍隊無法攀登城牆，而唯一進城的道路也被大火封閉，燕雲士兵只要不斷地朝門洞里投擲易燃物就足夠了，原本駐守在各處的燕雲士兵也逐漸往南門彙集，戰局緊張之時是斷然看不到他們的身影的，雲城似乎又變得堅不可破起來。田放也萬萬想不到好端端的仗居然打成了這種進也不成退也不是的局面，濟北士兵聚集在護城壕邊卻無從下手，只能向城頭髮射幾輪象徵性的弩矢，但對有箭垛保護的燕雲弓弩手的殺傷微乎其微。

上官雲終於放下心來，一屁股跌坐在青石板上，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之感：「諸位，雲城守住了。」一旁的燕雲軍官們也放鬆了緊繃的神經，有幾個神經大條的居然已經約起飯局來。上官雲明白，今日守住雲城全靠僥倖，若非羅燦殊死拼殺，只怕雲城已經易手，但逝者已矣嘛，羅燦為了雲城犧牲也是他的榮幸，沒有必要為他過分哀痛。

城外也逐漸安靜了下來，似乎濟北軍見沒法取得戰果已經打算退去了，但畢竟箭雨仍在襲擾城頭，城下的軍官士兵們沒有一個上城樓觀望的，連原本守在城頭的弓弩手也逐漸撤下了城牆，畢竟濟北國沒有雲梯，不可能攀城，而且他們的弓弩一刻也不停的射擊，這時候派人攻城不是射自己人么？

「留下一隊人，看著門洞，不要讓火熄了。」上官雲休息了一陣，起身回頭命令道，「另外找些重物，稍微將門洞封堵一番，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其餘人，回到各自崗位，要嚴防……」「嗤！」短促的兵刃入體聲之後，上官雲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胸口，一支弩矢自他的后胸穿透了他的身體，鋒銳的箭頭滴著剛從他身體裡帶出來血液「唔」他回頭望向城牆，城頭上，竟然出現了不少的濟北士兵。

他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這是上官雲栽倒在地前最後的念頭。

田放笑望著城頭，城頭上已經打出了意味著行動成功的紅色旗幟：「援兵成功了，步卒準備攀城。」城頭上，一架架軟梯放了下來，田放身後的濟北步卒立刻上前，蟻附攀城。

所謂的援兵，亦是濟北國的特色部隊，這個援字並非支援之意，而是攀援之意，顧名思義是由濟北軍中擅長攀援的士卒組成的，他們在沒有雲梯的情況下以繩索攀附城牆，原本只是作為雲梯攻城的輔助部隊，用以分擔雲梯的壓力，但田放見雲城城頭防備鬆懈，便一面令弩手持續壓制迷惑燕雲士兵，一面令援兵攜帶軟梯冒死登城，待到援兵登城之後才發現燕雲士兵的注意力都在門洞附近，城牆幾乎是不設防的。

敵人這樣送人頭，自然是正中濟北軍下懷，從容放下軟梯讓後續的步卒登城，一名閑下來的濟北援兵見城下有一燕雲將領正發號施令，隨手便是一箭。

正中上官雲。

一代「名將」就此隕落。

上官雲的死提醒了燕雲士兵們，當然不是提醒他們城牆防守的重要性，而是提醒他們，該逃跑了。上官雲身邊的幾個燕雲軍官率先扔下了象徵軍官身份的軍官劍，脫下了沉重的甲胄，生怕成為濟北弩手的下一個目標，而步卒們則更是乾脆，直接扔掉武器作鳥獸散。

從始至終，沒有人作出任何抵抗。待到濟北士兵走下城樓，眼前只有散落一地的武器甲胄，視野之中，沒有一個燕雲士兵。門洞中的火因為沒有人添加易燃物，很快便熄滅了，田放打馬入城，身後是他趾高氣昂的親兵們。

「雲城之中，皆為鼠輩。八千鐵甲，儘是懦夫。」田放笑道，「全軍散開，清繳城中殘敵，雲城，已入我瓮中矣。」

正當田放和他的親兵志得意滿的向雲城鎮軍府進發時，一名全身是傷的濟北士兵奔入城中跌倒在了田放面前：「大人，田帥帥帳被燕雲人襲擊了，鍾湯大人前往救援，遭到燕雲大軍伏擊，特命我來求援，如今田帥，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