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人心不易買

第845章 人心不易買

兩個宦仆,已經繃緊了白綾逼向陳皇后。

「連白綾你們都已準備好了。」

陳皇后這時已經坐回了榻上,眉目間越沒了悲意,也不再看潘氏一眼,她兀自沖腳下的影子一笑:「今日,阿舒你是早準備好取我性命了吧,現在你還想顛倒是非嗎?」

「是非二字,許就是用來顛倒的。」

覃芳舒也笑了:「皇后現在還不信晏遲已經弒君?所以你才會一敗塗地,晏遲的人控制了福寧殿,還有今晚宮中的各處門禁,他要是不存篡位之意,我也沒有如此容易得手,不過晏遲漏算了一點,他知道你是個糊塗人,因此對仁明殿全不設防,且他還並沒想到,我今晚會豁出性命和他一斗。」

「我是個糊塗人。」陳皇后看向覃芳舒:「但我現在不會再受你瞞騙了,就算如你所說,官家已經殞命,我也不會相信是你洞悉了湘王的計策,無非是湘王和湘王妃之前並不瞞你,但他們還是會提防你,哪怕真被你抓住了漏洞,讓湘王的計劃功虧一簣……可是你日後怎麼面對安兒?

安兒是你十月懷胎所生,但你根本不了解這孩子,安兒雖還稚齡,但他已經明曉好惡,無論你如何巧舌如簧,他必不會聽信你的杜撰,覃氏,司馬太后和官家也是親母子,可血濃於水,終抵不過權爭利奪,要是你和安兒之間也終到那個地步……我死不瞑目,你就能含笑九泉了么?」

「動手!」

暴怒的人是覃芳舒。

「不,你們不能這麼做!」

這個時候,原本瑟縮在角落的某個宮女,卻忽然沖了過來,沖着潘蕪清跪倒,抱緊了潘蕪清的膝蓋:「潘女官,聖人待你是真不薄啊,你怎能助紂為虐?娘娘她,娘娘她……不管湘王是否謀逆,你剛才聽覃氏那番話,難道還不明白娘娘都是無辜么?哪怕娘娘該治罪,也不能由覃氏決斷啊,只有你能阻止,只要你阻止……」

「阿蘭還不退下!」

出聲喝止的卻是陳皇后。

「阿蘭只是一個宮女,她的口供根本不能證明什麼,覃芳舒,事至此境,我仍然相信你並非喪心病狂之人,你乃未來天子生母,雖非母儀天下也許將權統後宮,你可以視這些宮人的性命有如草芥,可你若連容下草芥的心胸都沒有,你甚至連司馬太后都不如!你看看你現在身邊的這些幫凶,他們都是司馬太后的舊仆,他們為你籠絡,固然是因為不甘心,又何嘗沒有為司馬太后血恨的想法呢?

我,縱管是糊塗,因婦人之仁致使養虎為患,可正因為我有此一念的慈悲,他們,甚至及你,才得以活命不是么?!我知道我今夜必死無疑,但我仍想勸你,忠心難得!阿蘭忠心護我,現在是你的仇人,可你要真能統御後宮,你不能短缺宮人的忠誠,你留她性命,才能收絡人心。」

「忠心?」

一聲輕問,緊接着幾聲狂笑,覃芳舒也向皇后逼近一步。

「籠絡人心有許多辦法,『忠』字當然是最高要求,可這個『忠』字卻與人心毫無聯繫,只與人性密切相關,人性就是如此,趨利而避害,我不需要假仁假義的籠絡所謂人心,我只需要警慎人性,那就是八個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動手!

隨着這一聲令下,不僅三尺白綾終於繞上了陳皇后的脖頸,名喚阿蘭的宮女也立即死在了宦仆的鐵拳之下。

仁明殿宮變,未動刀劍,似乎無人血濺三尺,但死亡的氣息還是猙獰的散佈了,覃芳舒在燈火輝煌下似乎正式粉墨登場,她還上前先推了一把陳皇后的屍身,讓這個哪怕已經死去的人甚至不能再端坐着。

再面向那些瑟瑟發抖的宮女,覃芳舒眉眼溫柔。

「我自來相信,這世上愚蠢總歸少數,陳氏業已服誅,她臨死之前甚至仍然口吐狂言,你們該已經都耳聞目睹了,不必多久,相信晏遲這主謀也會為正義之士誅殺伏法,陳氏附逆,我等是逼於無奈才奮起反抗,而你們,雖聽令於陳氏,但為陳氏所協罪有可恕,只要如實供訴,均可獲得赦免。」

這個世上的是非公道,其實皆出於權貴者的口中,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仁慈等如愚笨,不識相更是自取滅亡,現在說服這些宮女有何用處,等到勝負已成定局,她們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可笑的陳氏,死到臨頭竟然還盼著這些奴婢對她盡忠?

然而正在這時,覃芳舒又聽見了一聲暴喝。

舉著銅杵的宦官沖入偏殿,當然一眼就瞧清楚了局勢,但他並沒有放下手裏的銅杵,而是直奔覃芳舒,幾乎所有的人在這時都怔住了,還多得覃芳舒自己回過神來轉身就跑,一邊拉着個宮女在身前當肉盾,一邊驚叫:「愣著做何,我要是遇襲,你以為你們都能倖免!」

才有人上前阻止那宦官,當然,宦官一杵難敵眾拳,雖擊傷二人,最終還是被制服了。

「覃氏!你休想嫁禍聖人,你以為宮裏的人都是睜眼瞎不成?聖人若是有歹意,早便把你碎屍萬斷了!你這蛇蠍婦人,恩將仇報勢必不得好死!你等著下場吧!」

我不會告訴你你親生的女兒已經目睹了你所有的罪行,而且就連小郡主,也會痛恨有你這個惡毒心腸的生母,哪怕是天不開眼,真讓你顯赫一時,終有一日你也會落得個身敗名裂,聖人,她是我們大衛的皇后,她的仁慈縱然難以恩澤天下,可總有人會記得,小郡主銘記着,太子殿下必也會銘記!

所以覃氏,你必不得好死。

但現在覃芳舒冷眼看着這個忠僕死於眼前,依然心如鐵石。

她冷笑道:「兵卒蠢事小,主將愚大禍,因陳氏這仁明殿之主頑愚不堪,才會有這種自尋死路的人。」

倒是省事了。

覃芳舒對潘蕪清道:「女官還不持中宮令牌出禁,接下來,可就看女官能否建功立業了!」

陳皇后已死,令牌唾手可得,為何覃芳舒不能持令出宮?很簡單,因為她只不過靠着陳皇后的恩許允住內廷,無品無階,不擔差責,白晝出宮還要靠仁明殿的宮人相隨知會門禁,更何況夜裏?若依慣例,宮門一但下鑰,別說手持皇后的令牌,哪怕是皇后自己也無法走出禮肅門。

禮正門與禮肅門,前者禁后妃闖禁,後者禁下鑰出禁。

也便是說,皇城裏的人,除非皇帝自己,一但下鑰的時辰到了,誰也不能出禮肅門。

但總有特殊的時候。

那就是宮中夜宴。

但有夜宴,城禁不閉,說的就是外廷和皇城會有留下通行的便道,既有便道,自然就有通行的規定,比如宮宴上若有短缺需要調用物資,如同潘蕪清這樣的品階並持有仁明殿的令牌,禮肅門便會放行,橫豎……潘蕪清雖能出禮肅門,終究是出不了麗正門。

也就是說,潘蕪清的活動範圍僅限皇城之內。

她只是一個女官,別說僅有仁明殿的令牌,哪怕持有皇后的手詔,也休想調動宮衛,可今日有朱側在工部衙門接應,潘蕪清只要與朱側碰面,朱側就能通知大丞相龔佑,一般情況下龔佑當然也不能夠調動宮衛,然而只要潘蕪清稱晏王弒君,且仁明殿中皇后已然伏誅,發生如此緊急的情況,龔佑自然能夠行使丞相之權,召集政事堂官員,調動宮衛質問晏王,確定潘蕪清的告發是否屬實。

覃芳舒對自己的計劃有相當的信心,因為宮衛畢竟多於內察衛和外察衛,而晏遲也絕無可能再讓羿栩死而復生,晏王終會兵敗。

而內廷之中,覃芳舒還確定除了自己以外,其實就連陳皇后都不察晏遲的陰謀,只要控制好仁明殿,薛妃等人根本不知道平樂堂及福寧殿的變亂,仁明殿是安全的,當晏遲一敗塗地,她自然就成為了檢舉逆行的功臣,就算陳皇后已經死在了這裏,可誰還會追究她自作主張呢?

陳皇后做為晏遲黨的同謀,死有餘辜。

目送著潘蕪清沉穩的步伐遠去,覃芳舒似乎已經看見了屬於她的勝利之途,通向那把金光燦爛的權椅,這時,她才對仁明殿倖存的幾個宮女道:「好了,你們跟我去太子的寢殿,剛才發生的事,先不要和太子提,等一切平定后我自己緩緩的再告訴太子。」

她已經挪步了,但宮女們仍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覃芳舒又才疑惑地轉過身。

「太子殿下今日並不在仁明殿啊……」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現在平樂堂。」

「這是什麼鬼話?!」覃芳舒大驚失色:「我明明交待了,若仁明殿有變故,潘女官務必知會我,怎麼可能太子殿下被晏遲帶去平樂堂我卻一無所知?!」

「潘女官怎會不知太子在平樂堂,仁明殿裏就無人不知此事。」

覃芳舒臉色蒼白,瞪視着偏殿外無聲的黑夜,直到此時她方才意識到,許以利益,似乎真的不能收買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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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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