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關漫道真無鐵

雄關漫道真無鐵

8、

幾天後,越王、越王妃還有范蠡等一干文武大臣,帶着越國最珍貴的金銀珠寶等一系列禮品,前來覲見朝拜吳王,吳王志得意滿地穩坐在龍椅上,滿不在乎地看着正對着他跪拜的勾踐還有隨行的文武百官,而吳國的大臣個個高仰著頭,不屑一顧地似笑非笑着,連正眼都不看他們一眼。

勾踐一連叩了三個響頭,大聲說道:「罪臣勾踐,上負皇天,下負後土,不自量力,污辱了大王的將士,造孽於吳國的邊境。今大王赦免了我的罪過,只裁決我為役臣,臣感恩不盡,今後,我願終生為大王的奴僕,服侍大王,請大王恩准。」

夫差裝模作樣的捏了捏下巴上的鬍鬚,彷彿這一切讓他很為難似的,他想了想,皮笑肉不笑地說:「吳越兩國是世仇,你爭我奪了幾輩子,這事嘛,我得問問朝臣們的意見。」

勾踐不等朝臣們開口,馬上又叩了一個響頭,趴在地上,象是一隻搖尾乞憐的狗那樣毫無尊嚴,「請大王垂憐。」

大臣們見此情景,早就知道了吳王的心意,知道不能反對,於是都在一旁點頭表示讚許,有的大臣悄悄交頭接耳,唯恐說錯了話而問身邊的大臣,他們都順着吳王的心,趁機稱頌吳王的仁愛厚道,越國的大臣們則為越王求情祈福。

站在一旁的伍子胥見此情景早已按捺不住了,他聲如雷霆、極不禮貌地打斷了吳王和越王的談話,吳王不由非常惱火,但是敢只能讓他說下去。因為他一出聲,其他人頓時鴉雀無聲了,「就算是一隻在天空中飛翔的鳥,獵人都搭弓捏劍想去射殺它,何況是一隻受傷的無法再展翅的鳥?大王萬萬不能接受他的投降稱臣為奴,我們國家又不缺少奴隸。吳越兩國年年交戰,已耗費了我們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現在總算是有了一個完美的結果,大王何不趁此機會殺了勾踐,奪其地攻其城,讓越國徹徹底底地消失,那樣吳國就會因為擁有了越國的土地而強大得多,將來也好為大王爭奪中原霸主做堅實的後盾?大王這個時候如果以婦人之仁放他一馬,他日越國一旦強大,必將是吳國的頭等心腹大患。」

夫差這個時候對越王起了側影之心,這側影之心來自於他對越王的輕視,一個窩囊廢,殺了他有什麼作用,不如留着慢慢享用,也好向天下人詔告自己的仁德厚愛,有何不可呢,這樣,那些沒有國力與吳國抗衡的小國家豈不會望風而降?伍子胥畢竟只是一介武夫,他知道什麼是政治呢,他徒有血氣之勇。夫差想,越國的國王都淪為了我的奴僕,,越國要強大到成為吳國的心腹大患,談何容易,這不是笑話嗎。而且現在夫差已陶醉在越王和越國大臣們對他的恭維中,而且,正如昨天晚上伯嚭勸說的那樣,他現在一心只想做一個世人眼裏的賢明君主,他想得到天下人的好評,所以對伍子胥的話根本聽不進去,並且對他在百官面前毫無顧忌地咆哮呵斥很不滿意,只是礙於他是兩朝元老,不便當庭斥責他。他強忍着滿腔怒火,輕描淡寫地說:「我聽說誅殺臣服的人,將禍及三代。我不想違背天理所以就赦免他,並不是你所說的那樣婦人之仁。」

伯嚭也趁機為越王說話,「大王如若想以仁德治理天下,就定不能殺害臣服的人,這事傳出去也對大王的名聲不利,試想,如果你殺了勾踐,將來還有誰敢臣服於大王?而大王要做霸主,最需要的就是別國君主對大王的臣服啊。」

夫差趕緊順坡下驢,「太宰說得對,就依太宰說的,接受越王的投降,其它事宜也由太宰你出面安排。」說罷,吳王板著面孔手一揮,宣佈退朝,不理會一旁面紅耳赤的伍子胥,而且,他看伍子胥那樣子,他甚至懷疑伍子胥會說出他父親如何被越國將軍靈姑孚用劍刺傷如何氣絕身亡的事情來,他不想再聽他說這個。父親的死因像座大山壓抑了他很多年,今天,他終於可以以這樣的方式放下了,在他看來,這是他人生的偉大的轉折點,他終於可以了卻這件事情了。

范蠡站在殿堂中,一言不發地思量著,冷靜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來吳國為奴是什麼後果,他能夠想像,但是他發現,事情遠比他想像的更嚴重。他早聽說過名滿天下的伍子胥,他小時候習文,長大后練武,文能安邦武能定國。他性格魯莽,直言進諫,但范蠡還是想不到他是如此魯莽,這讓范蠡心中不由感到歡喜,他知道,這樣的個性終會讓他在吳王面前失寵,而一個臣子在皇上面前失寵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范蠡悄悄地打量著伍子胥,他身材高大威猛,肩寬膀圓,一看就是一個標準的武士。他目光如炬,儘管鬍子頭髮已蒼白,可是看上去卻並不老。他一出聲,范蠡心裏就不由大驚,心想:這個人,無疑,現在是他和越王在吳國最大的阻礙,將來必定也會是越國最大的天敵。他暗暗發誓:假以時日,一定要想方設法除掉他。

在范蠡悄悄打量他的同時,伍子胥也在打量范蠡,他大大方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毫不掩飾他的敵意和憤怒,如一把利劍那樣,橫掃正站在殿堂下面的越王和臣子們,讓越王和臣子們都感覺不寒而慄。而范蠡,更是他用目光威嚇的人,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那麼范蠡只怕已被他殺死千萬次了。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他們的第一次較量。當他們四目相對時,范蠡竟然微微笑了,這笑容到底是什麼意思,伍子胥清楚,那就是,只要越王和范蠡能夠活下去,那麼越國就有強大的希望。伍子胥與范蠡相鬥的路還長著呢,急什麼呢,兩國交戰,有很大一部分是兩國的臣子們在戰場上實戰,這是決定勝敗最直接的因素。

因此,范蠡的足夠的信心,打敗伍子胥,那就是,他比伍子胥的計謀。不僅如此,還有一點范蠡一上朝朝拜吳王時他就看出來了,那就是伍子胥並不受夫差的器重,夫差之所以能夠讓伍子胥繼續呆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完全是因為伍子胥過去對吳國的功績,他怕背上一個「殺戮功臣」的罪名。

范蠡知道,以現在他的勢力,除伍子胥簡直是痴心妄想,現在能除去伍子胥的人,只能是吳王。可是如何借吳王之手殺了伍子胥,范蠡陷入了沉思。

幾天後,伍子胥特意在養馬場找到了范蠡,他居高臨下地對范蠡打招呼,「范將軍,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而且是在吳國的養馬場。」他特意著官服,披着鎧甲,佩戴着寶劍,顯得威風凜凜,與衣裳不整,正狼狽地打掃馬場的范蠡形成鮮明的對比。他要的,正是這樣的結果,他想讓范蠡感到屈侮和壓迫。

「與將軍正好相反,我們會在吳國的養馬場以這樣的方式見面,我早就想到了。」范蠡頭也沒抬賣力地幹活,一邊回答他,絲毫不覺得慚愧。伍子胥甚至能從他從容的勞作中看到他的氣度,依然氣宇非凡,這決不是一個凡人,伍子胥想,誰能在這樣的境遇里有如此氣度呢?「是嗎,可是你卻想不到戰敗后你的結局是如此凄惶吧,你自詡有濟世之才,可是從你到越國后,越國卻沒有成為強國卻讓君主都到吳國為奴了,如此看來,你的不過如此啊。」

「將軍倒是有濟世之才,匡扶吳王打敗了越王,可惜啊,你在殿堂里聲音再大,也只是讓吳王拂袖而去了。這個世界最痛苦的事情莫過如此啊,一顆赤誠的心被人當驢肝肺。」

伍子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你以為你還能得意多久,不過是秋後螞蚱罷了,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呢,驕兵必敗。」

「伍將軍現在不正也得意洋洋?可見那是人之常情,你又何必小題大作?再說,伍將軍有沒有細細地思量過,你我的爭奪,不管是誰勝誰敗,又何嘗真正地屬於過我們自己?」

他的話象是一把利劍,刺痛了伍子胥的五臟六腑,他剎那間沒有了當時的自得和自豪。不過他還是整整衣冠,以示他現在的顯貴身份,以及相比范蠡現在的境遇而言,他的優越和優勢,「是的,勝利確實不會真正地只屬於你我,我們都是奴隸,不過你是奴隸的奴隸,我是大王的奴隸。」

「不錯,都是奴隸。可是有一點是不一樣的,我是楚國人,我在為楚國辦事,你是楚國人,你卻借他人之手滅了楚國。」范蠡說罷,頭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留下伍子胥一個人在原地咬牙切齒的咒罵着什麼。

他咒罵什麼,范蠡都不會在意,他早知道:伍子胥個性強悍,不通人情,對吳國大臣尚且如此,於他,就更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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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熱血寫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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