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雪域之巔

第九章 雪域之巔

()「蘇大哥,我們這是在哪裏?」連日裏的奔波讓我不堪負重,蘇離幾乎是沒有休息地日夜不停地趕路,遇到集鎮才會停下來稍作休息,補充乾糧和水。我睜開眼睛看時,就見他一雙通紅的眼睛。「我們在姚家鎮,回雪國的邊境。現在要去回雪國的雪域之巔。小雅,你不用太擔心了,那裏的雪衣宮宮主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雪衣宮?這是什麼東西?「不是的,蘇大哥。你停下來,聽我說。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一路上反覆地勸說他,我的病是治不好的,可是他都不相信,還是堅持帶我趕路。我不能讓這樣一個關心我的人,蒙在鼓裏。馬匹的速度終於減緩,蘇離挑了一棵大樹把我放下,取了水壺讓我喝水。這才坐下來,平靜地看着我。我有些忐忑不安,輕喘口氣閉着眼睛開始述說。那些我收藏在心底最隱蔽的角落裏的記憶,慢慢地伸出觸角,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我曾經已經再也不會在人前提起的事,終於還是浮出水面。志銘啊。。。。。。一別隔世,這才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所以,蘇大哥,不會治得好的,帶我回去。」說了這麼多話,我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又有昏迷的前兆。蘇離的手伸過來,抵着我的背部。嘆息:「我呀,我一直在想,是什麼樣的地方,才會養育出小雅這樣的姑娘呢,原來是這樣啊。第一次見小雅的時候,是在春風唱歌,我呀,看見你唱歌的神情,就像見到阿凝一樣。其實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呢。不過我最後一次見阿凝的時候,她對着我唱歌,也是這樣,彷彿訣別,帶着哀傷的樣子。現在想來,那時候唱歌的小雅,也是帶着這樣的心。」「是呢。」從春風相識,恍惚,都已經一年過去了。「不過,雪衣宮宮主不是尋常的大夫。雪衣宮是江湖中一個特殊的教派,教中的人都會一些神秘的法術。我曾經看到過,上一代雪衣宮的宮主水碧宮主用秘術治好了一個全身癱瘓的人。所以我想,她們對你這樣的狀況,會有辦法的。所以小雅,你也要有信心,我呀,一點會治好你的。」「可是,蘇大哥。。。。。你是不是和雪衣宮有過節?」如果事情這麼簡單的話,蘇離不是早就會帶我來求醫了,又何必還遲疑不決,這麼久?「嗯,是有一點點小過節。」他拍拍我的頭,笑着打算敷衍我。「小雅真是聰明啊,這樣都被你看出來了。」「什麼過節?很危險嗎?蘇大哥你要告訴我清楚,不然我不會去的,就算你帶我去了,我也不會配合醫治的。」能夠重新見到陽光,感受溫度,當然是很高興的事情,可如果為此付出的代價太大的話,我就算好了也不會心安,再說也不知道會不會好。「不是什麼大問題。」他還是笑,溫柔平和:「我算起來,還是雪衣宮的弟子呢。雖然從沒有正式拜過師,不過雪衣宮的弟子都知道,我的左手劍法是水碧公主教我的。那時候水碧公主醉心法術,把宮中的一切事物都交給大弟子湖仙打理,等到發現湖仙的勢力太過龐大時,要收回已經來不及了。湖仙性子狠辣,做事喜歡趕盡殺絕,水碧宮主不想把宮主位子傳給她。原是屬意我的,可惜我志不在此,這才作罷。不過,水碧宮主卻把雪衣宮的重要信物清影劍給我帶走了。所以,湖仙雖然是這一代的宮主,手裏沒有清影劍,地位始終不穩,她的行為也收斂多了。現在她要是見了我,怕是心裏恨得緊了。」「啊!」我聽完驚呼。「蘇大哥,這還沒有大問題嗎?我們這樣送上門去給她宰割,她還不得殺了你!我們不能去!」「不會的,放心。湖仙只是想要回清影劍,我把劍給她就是了。清影劍上面有水碧宮主施的咒術,除非我自願給她,不然殺了我也是白費心機,所有她不會殺我的。湖仙那性子,最多是刁難我罷了。」蘇離淡淡地說。笑着就從旁邊的花叢里栽了一朵紅色花兒給我。聲音是少有的堅決:「杜鵑花開了呢。我們去雪域之巔,會路過雲台嶺的百里杜鵑,大片大片的各色杜鵑爭艷,像海一樣,小雅見了必定喜歡。等小雅好了以後,也就可以聞到花香了。」此時的蘇離,一身白衣似雪,煢然坐在那裏,映着野外芳草的清輝,像星辰一樣遙不可及,卻又散發着溫暖的光。我知道,這一生,就算忘記所有顏色,就算看不見聽不到感覺不出,失去意識,我也會記得這白色。所有的『謝謝』『對不起』『不去』都顯得矯情。我只能微笑,對着他說:「蘇大哥,我們趕路。我也很想,早點看到百里杜鵑呢。」結果我沒有看到什麼杜鵑。在進入雪域的時候,我的體力已經耗盡,就此昏睡過去。我是被蘇離的聲音震醒的。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處懸崖,陡峭筆直的崖壁,壁面上都是尖刻的如刀削般的岩石,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有多高。我們正在崖底,從兩邊呼呼刮過的風冷得磣人。還好剛進雪域的時候,蘇離給我吃了一種紅色的小藥丸,說是保持體溫的,以防寒氣入體。反正我也感覺不著,吃就吃。蘇離正抬頭用內力傳音:「在下清影劍蘇離,拜訪雪衣宮湖宮主。鄙人朋友身患怪病,望湖宮主抬手醫治。」崖上傳來女子瘋狂的大笑聲,像是指甲劃過門板一樣刺耳的聲音,連我這樣聽力不好的人都想捂住耳朵了。「哈哈。。。哈哈哈!蘇大俠,想不到你也有來求我的一天!哈哈!想當初,水碧把清影劍給你的時候,你有多囂張?我都向你低頭,你還是不願意幫我。現在來求我就你的朋友?真是個大笑話啊!你就不怕我暗地裏下毒手,直接害死她么?」蘇離也不惱,等着她笑夠了,才平靜地說道:「不是求你,只是交換。你答應救她的話,我把清影劍給你。」崖上的消息歇了,許久沒有動靜。蘇離抱着我靜靜等待,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才傳來略帶疲倦和悵然的聲音:「我們鬥了那麼久,到最後,竟然是你甘願把清影劍奉上。真意外啊!我也很好奇,能讓你用清影劍來換的,到底是什麼人呢。」「你答應救了?」「救不救,得等你們上得了雙木崖上來再。呵呵,我知道蘇大俠輕功高強,不過你要是不用輕功徒手爬上崖頂的話,我會更高興的哦!我高興了,心情好了,說不定就會救人的呢。」「不行!」湖仙話音剛落,我已經驚呼出聲。哀求地看着蘇大哥,不行……這樣的刁難,就算是換了小七,學過武功身體強健,攀上這樣的懸崖都有可能。可是蘇離不行!他的右手筋脈盡斷,醫治后雖然不至於殘廢,但與普通人都有差距,這隻手,連微重的東西都不能提。更何況是徒手攀懸崖呢?而且還要帶上我!這是至蘇離於死地啊!「不行!蘇大哥!我們不治了!我們回去好不好?我會乖乖的吃藥,我現在很好,真的!我們回去,好不好?」我虛弱地說,眼淚瞬間盈眶。「別哭了,小雅。」他安慰地拍拍我的頭,微笑道:「這點小事,怎麼難得倒我呢?你乖乖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就到崖頂了。」我怎麼可能睡得着!我看着蘇離把我背在背上,用事先準備好的繩子把我固定住,不讓我滑下去。又用手巾在手腕上纏繞幾圈,然後緊緊地打了個結。所以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他開始向懸崖上爬。因為左手不能試力,所以更多的力量被分擔到手肘,兩膝,腳和左手上。不到半刻鐘的時間,蘇離的十指全部磨破,雙手血淋淋,特別是右手的袖子,全是血紅一片,入目一片的紅。我緊緊地咬住嘴唇,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只能任淚水放肆地從臉頰滑落。皮膚是感覺不到淚水的熱度的,可是心裏知道,那一顆顆淚水,足以把我灼傷。要有多重的情誼,才能做到這個地步?蘇大哥,你做的這一切,我要拿用什麼來還?從來都覺得,自己只是個過客。從來沒有歸屬感,就算是迫不得已留在這裏,也覺得一切不真實,在擁有小小的快樂的時候,還是覺得孤獨。就像這快樂,也是獨自一人的,沒人分享的。可是什麼是真實的呀?顧湘,小七,南溪,蘇離,他們都是真實存在的呀!我一直無法真正融入這裏的生活,可是他們卻確確實實把我融入到他們的生活里,因為是需要珍視的重要的人,所以為我的病來回奔波,心焦着急。而我,竟然還帶着點超然物外的姿態,冷漠地看着自己一天天衰敗下去。我,沒有想過,我如果死了,他們會有多難過。蘇離一次次為我帶葯回來的時候,蘇離鮮血淋淋獨自爬懸崖的時候,蘇離捨棄清影劍的時候。我什麼都不做,什麼都做不了,只是這樣看着。從來沒有一刻,我覺得自己如此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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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亦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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