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別離

「宋弋，你最近和鄧凌走得很近啊？」

「怎麼了？」宋弋不明白王步青為什麼這樣問。

「你能不能喊他別這麼討嫌咯，要麼就乾脆換個座位得了，一到自習就要和我換座位，我都怕他了。」

宋弋尷尬一笑，「哈哈，你自己和他說啊，和我說有什麼用啊？」

「和他說？算噠，我怕他整我，高三的都怕他。我聽說……」王步青忽然壓低聲音，示意宋弋耳朵湊過來一點。

宋弋好奇地將腦袋湊了過去。

王步青神神秘秘地看了一下兩邊，悄聲說道：「我聽說，他爸爸做生意經常和一些社會上的混混一起，你沒事還是少和他來往。」

王步青咽了一口口水，繼續道，「有一次，我在明翰廣場那邊看到好像就是鄧凌和他爸爸在那邊和別人一起喝酒，那些人都有紋身，看着就像黑社會。」

「還有一次，在新正街那邊也碰到鄧凌和一些社會上的人有說有笑。」

「怎麼從來沒聽鄧凌說過，我覺得還好啊，你是不是看錯人了。」

「沒啊，不信就算了，我也是看到你們兩最近走得近，好心好意提醒你一句，別到時候惹麻煩上身。我跟你講……」王步青好像看到了什麼驚恐的事，忽然將縮了回去，拿起書看了起來。

「說什麼呢？說得這麼起勁？」上完廁所回來的鄧凌眼睛直勾勾盯着王步青，凶神惡煞一般抱拳用力握了幾下，直握得手指關節「咔嚓、咔嚓」作響。

「沒啥，沒啥，就是問宋弋一道題。」王步青看到鄧凌那要吃掉他一般的眼神，心虛地回應着。

「平常不加油，考試完了還這麼較勁幹嘛？」因為隔着一個宋弋，不然看鄧凌這架勢應該是要探身過去敲一下王步青的腦袋。

「誰說考試完了就不用學習了？你這邏輯很奇怪啊，學海無涯沒聽說過嗎？」宋弋沒好氣瞪了一眼鄧凌。

「嗯嗯，好好學，我這是說的反話，為了鞭策王步青好吧？都不懂我的用心良苦。」

「你？得了吧。」宋弋抬頭看着鄧凌，「快上晚自習了，你回座位去啊。」

「等一下，這個給你。」鄧凌遞給宋弋個紙條，「幫你申請了個OICQ，現在都不用ICQ了，你記一下號碼密碼是我生日，已經加我好友了。」

「什麼鬼？」宋弋翻開紙條一看：上面寫了一個七位數的OICQ。

不去管還在發牢騷的宋弋，鄧凌已經瀟灑地走到教室後排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2001年1月22日，臘月二十八。」最後一天補課，下午學校一般都是提前放學。

「感謝同學們這一學期的配合，老師的工作才能夠順利完成。尤其感謝各位班幹部的努力和付出，來給你們自己鼓鼓掌。」張翠芳站在講台上，面帶笑意，「下個學期會有新的老師過來當你們的班主任，希望同學們能像這一學期一樣，好好學習，配合老師工作。」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高一190班全體學生和張翠芳關係處的還挺融洽，或多或少有些捨不得，一些女學生已經開始眼眶泛紅。

「張老師，我們班同學也有東西要送你。」鄭蓉蓉第一個站了起來，將親手疊的一罐子塑料吸管跌成的星星送到了張翠芳面前的講台上。

張莎莉緊隨其後，看到張莎莉的禮物時，張翠芳和其他同學一起笑了起來——一大堆辣條、香乾之類的零食。張莎莉平常風風火火的，像個男孩子一樣，沒想到此刻卻差一點哭了出來，她走上前給張翠芳一個擁抱，「張老師，有空常回來看看我們。」

張莎莉說完便轉身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看得出她確實捨不得張翠芳。

簡短的告別會結束后，在一陣陣歡呼聲后，高中部的學生都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過年了，盼望已久的寒假終於來了。

「你過年就在這邊嗎？不去你親戚家？去市裏嗎？」鄧凌陪着宋弋下樓，柔聲問著。

「應該會去舅舅家。」

「哦，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有事嗎？」宋弋狐疑地看着鄧凌。

鄧凌抬手伸出食指在自己鼻子下擦了擦，尷尬一笑，「沒事沒事，就是隨便問問。」

「你今天有點奇怪啊？」宋弋總覺的鄧凌今天行事作風有點不像以前，但具體奇怪在哪他也說不上來。

「沒什麼，要不是外婆快不行了，我倒是想到你家過年了。」鄧凌脫口而出，伸手攬過宋弋的肩膀。

「嗯？！」宋弋又一次疑惑地扭頭看這鄧凌。

「哦，哈哈哈。」鄧凌連忙打着哈哈，「沒什麼，我的意思是阿姨手藝好，過年肯定會做大餐，唉，羨慕你啊。」

「過年啊？年夜飯在舅舅吃，估計是舅媽做吧。」宋弋實話實說，也不管鄧凌尷尬不尷尬，直接懟的鄧凌無話可說。

因為兩人交談走的有些慢，其他人都差不多要走完了，鄧凌、宋弋兩人才走到高中部教學樓樓下。

鄧凌卻覺得今天怎麼這麼快就下樓了，宋弋笑着道別。

鄧凌回了一句，「明年見，好好過年，給阿姨帶個好。」

已經走開幾步的宋弋一手抱着幾本書，另外一隻手揮着，「知道啦，你也好好過年，明年見。」便轉身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鄧凌回過頭，也開始朝另外一邊邁開步子，才走兩步，忽然感到內心有點不是滋味，以前從未有過的一種離愁別緒湧上心頭。

「嘭——」宋弋只感覺後背有個人忽然將自己抱住。

宋弋先是一愣，隨後轉過身，看着雙目通紅的鄧凌，連忙關切地問道，「鄧凌，你怎麼了？怎麼突然一下要哭的樣子？這不像你啊。」宋弋本想取笑一下鄧凌，可他發現鄧凌眼睛紅紅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你不會是捨不得……」宋弋遲疑了一下，笑着拍了拍鄧凌的後背，「你捨不得張老師就直接和張老師說嘛，哈哈。」

「記得過年上OICQ，沒事陪我聊一下，不然我在鄉下要無聊死了。」鄧凌瞬間又收起了情緒。

「哦，你在鄉下還能上網啊？」宋弋感覺自己好像問了一句傻話，「哦對，你媽媽老家在長沙，我怎麼忘記這事了。」

「記得哈！好了，明年見，我也得回去了，晚上我爸開車去長沙。」鄧凌剛轉過身又馬上轉了回來。

看着笑意盈盈地宋弋，鄧凌疑惑道，「你傻笑什麼玩意？」

「我就知道你還有要說的，哈哈。」宋弋好像因為自己猜到鄧凌又會轉身而開心的笑了起來。

「說吧，大少爺，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注意你的態度，小戈戈。」

「不說我回去了哈。」

「慢著！」鄧凌走近了一些，「你記得OICQ的昵稱不準改，聽到沒？那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到的，你要是改了，就準備吃哥哥我的拳頭。」

「切！」宋弋滿臉不信，「你舍……」那個「得」字還沒出口，宋弋忽然小臉一紅，連忙說道，「好好好，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鄧凌揮了揮手，也轉身離開……

大年初一零點剛過，恆揚縣城解放路附近的一個小區某棟之中，一大家子人正在樂呵的過年，大人們都在打麻將，小朋友們圍着烤火箱吃着零食看着電視。

「叮鈴鈴，叮鈴鈴……」

「婷婷去接一下電話。」一個中年婦女在牌桌上抬探出腦袋大聲喊著。

「讓表哥去啊，正精彩呢。」宋婷婷極為不情願的發着牢騷。

「宋弋你去接一下，聽話。」宋雨珊摸了一張麻將，掃視了自己的牌后又打了出去，「么雞！哎喲，絕張么雞都摸來了，你說煩不煩人。」

「哦，好。」宋弋本就是乖巧聽話的孩子，從烤火箱裏起身，穿上拖鞋便朝着客廳放着電話的架子走去。

「新年好，請問您找誰？」宋弋很有禮貌地接起電話。

「新年好啊，小戈戈。」電話里傳來的聲音有些陌生，但是這個語氣語調，除了鄧凌還有誰？

「新年好。」宋弋很驚訝，「你怎麼知道我舅舅家電話？」

「小傻瓜，可以打114啊。」

「哦，怎麼了有事嗎？」

「想你了啊，打個電話問問。」鄧凌笑着回應，像是在開玩笑。

「你不看電視啊？你家過年熱鬧嗎？幫我給叔叔阿姨帶個好。」

「嗯嗯，你記得幫我給阿姨拜個年啊。」鄧凌連忙補充道，「記得哈，一定要拜個年，過完年有空我再去你們家補個。」

「不用這麼麻煩啦。」宋弋將電話聽筒放在胸前，然後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媽！鄧凌說給你拜個年。」

「哈，自！摸！你們看咯，要是四條不打，我就早就胡么雞了。」宋雨珊心情不錯，「哈？好的，幫我謝謝他，有空來家裏吃飯。」

「鄧凌誰啊？未必是小弋女朋友啊？」說話的是鄧凌的舅媽，「那你要看着點啊，不能早戀。」

「不是，是他玩得好的一個朋友，一個男孩子成績還挺好，以前經常來我們家吃飯。」

「哦，那就好。」

鄧凌的話題就此結束，麻將繼續著。

「鄧凌，我媽在打麻將，剛好像胡牌了，哈哈哈。」宋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你舅舅家有電腦嗎？可以上OICQ嗎？」電話那頭的鄧凌出聲詢問著。

「有啊，但是在裏面卧室，有點冷，那屋沒烤火箱。」

「你找個小一點烤火箱嘛，或者穿多點，上網咯，我跟你網上說。」

經不住鄧凌軟磨硬泡，宋弋只得答應，他有種感覺，要是自己不答應，鄧凌的電話估計不會掛。

放下電話，鄧凌走到宋婷婷跟前，「婷婷，我用一下你電腦啊，我同學找我有事。」

「好，你去嘛，開機密碼是123456。」宋婷婷眼睛完全沒離開電視。

宋弋又走到麻將桌前，「舅媽，我用一下婷婷的電腦哈，同學找我有什麼事，喊我上網看看。」

「好的，你去后陽台搬個烤火箱過去，不然怕你凍感冒。」

「好，謝謝舅媽。」

宋雨珊看了一眼宋弋，「小弋啊，不要玩太久了啊，小心得近視眼。」

「知道了，媽。」

宋弋走到后陽台找到那個小的烤火箱，心裏卻是在想：鄧凌到底找我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