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彈劾

第十二章 彈劾

朱常洵如是想著,便按耐住直接撬開王體乾腦子的想法,放低姿態詢問道。

「中官大人,孤久在中州一隅之地,孤陋寡聞久已,還望賜教一二。」

王體乾瞥了這個中年胖子一眼,發現他已然上鉤,也就不再遲疑,將事先和魏忠賢等人的密謀和盤托出。

「今新皇登基,已是親近東林,而東林多與殿下有嫌隙,老奴聞言,殿下之富貴,東林已是憤恨久已,有人想向陛下上書彈劾殿下。」

王體乾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再看福王,已是面露焦急之色。

心道,這貨果然如九千歲所說,色厲內荏,草包一個,一遇大事就麻爪,怪不得當時東林黨看不上這個王爺。

但東林黨看不上,閹黨卻喜歡這樣的皇上,無他,唯好控制爾。

換句話說,要是福王真是英明神武之輩,魏忠賢也不會在此刻派王體乾冒險來找他。

皇上太過英明,那就沒魏忠賢的宦官流啥事了,徒為別人做了嫁衣。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福王雖然胖且不願意動腦,但是對於錢財這一塊卻是看顧的緊,自己王府有多少銀子,他可是一清二楚。

不說富可敵國,但是比皇帝內帑有錢,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當年他那絕世好爹可是把內帑掏空了給他不算,還整天琢磨從戶部要錢,戶部不給,後來又派太監去收礦稅鹽稅和茶稅給他補貼家用的。

此時聽聞東林黨那些窮酸盯上了自己的富貴,不覺就有些慌張。

一提起東林黨,福王就有些創傷後遺症。

當年要不是那些窮酸子,此時坐在大殿之上的就是自己了。

自己那個短命的大哥和侄子估計早就哪涼快哪待著去,更沒有朱由檢這個毛頭小子的事了。

想到這裡,福王就有些憤恨加緊張,顧不得氣度,張口就道。

「那群酸子又聒噪什麼了?」

王體乾見福王上鉤,心裡暗笑,還是九千歲看的准啊。

「老奴聞言,有人要彈劾殿下富貴優待過甚,尤甚於聖上,以至君臣不分,這大明到底是陛下的大明還是福王的大明。」

話音未落,茶盞落地的聲音便驟然而起,卻是福王失神。

「這這這,這是血口噴人,這是挑撥天子與孤的關係,居心叵測,軍心叵測,該殺該殺,統統該殺。」

福王激動地站了起來,嘴裡不住的咒罵。

他與東林黨因立儲一事,本就有著深仇大恨,此時又聞他們要陷害自己,直接便氣炸了肺一般,到忘了考慮此事的真偽。

對於東林黨這個世仇,他向來會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們,打心裡覺得這事,他們肯定做得出來。

當下急得團團轉轉,大喊要即刻進宮面聖,自陳情弊。

王體乾聞言,忍住發笑,忙將其勸了勸。

「殿下,老奴只是聞言,此事尚未公開,您就進宮面聖求寬恕,豈不是不打自招,先不說此事如何,但一頂結交近臣,窺伺朝政的大帽子你不接也得接了。」

「老奴死不足惜,但殿下恐怕也落不了好。」

福王果然是個沒注意的,三兩句話就被說的泄了氣,徒自坐在太師椅上一言不發,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

見福王這樣子,王體乾覺得今天這把火煽的可以了,也就不再多言,起身告辭。

王體乾走了以後,福王仍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要找人開解一番,卻發現,除了飛鷹走狗的酒肉謀士之外,身邊並沒有一個可用之人。

這也不怪福王,要怪就怪朱允炆和朱棣,由於藩王造反的那些狗屁倒灶之事,導致大明皇帝對藩王的警惕性很高。

花天酒地魚肉鄉里可以,但是卧薪嘗膽愛民如子不行。

於是經過多年的熏陶,藩王為了自保,不敢流露出半點賢達之色,時間一長全成了些酒囊飯袋之輩。

而真正有才之人也不會甘於陪著藩王日日胡天海地的,久而久之,身邊全剩下些趨炎附勢的無能之輩。

福王在腦子裡想了一圈,伸手指頭扒拉了一遍,發現身邊也就這個管家劉錚還好點。

劉錚是陪著福王長大的,以前是宮裡的太監,福王就藩后,也跟著去了河南。

一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而且在宮裡待過,了解官員那一套,又經歷過國本之爭,算是福王身邊腦子最聰明的了。

此時劉錚靜靜的侍立一旁,腦子飛快的轉著。

先不說此事的真偽,單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深夜來訪密告福王一事,他就覺得有些蹊蹺。

異地藩王和司禮監掌印太監,按說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之前也沒有什麼交往,不知王體乾為什麼要賣福王這個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是劉錚畢竟已多年不在宮廷之中,早就遠離了政治紛爭,所以也並沒有想出緣由。

「殿下,不必太過驚慌,此事真偽還不清楚呢,切不可自亂了陣腳,且容明日咱家去打探一二。」

見自家王爺有些慌了心神,劉錚只能現行勸住。

既然看不清楚這裡面的道道,索性就先不動,待背後的牛鬼蛇神跳將出來,就一清二楚了。

劉錚原是萬曆時期司禮監大太監陳矩的門下,是陳矩的壓在福王身上的後手。

本來是想跟著福王打個翻身仗的,沒成想最後敗給了東林,劉錚也就自此遠離了政治中心。

但當年陳矩言傳身教的那些,卻還印在腦子裡。

此時為福王的謀划,也算是比較高明的了。

敵不動我不動,敵要動我先動。

但是劉錚沒想到的是,敵人動的比他預想中要快的多。

因為第二天,劉錚還沒找到以前宮裡的舊友詢問此事,一個驚人的消息又傳來了。

朝中的一個清流,把福王給彈劾了。

彈劾的內容,和王體乾告訴福王的大差不差。

此人名叫王翰,是個萬曆年間的進士,一直在京任職,先在翰林院任庶吉士。

九年期滿考評合格的,按說應該能直接拔兩級,好的話直接外放上等府,做個五品的知府大人,或者在六部做個五品的郎中。

但是王翰比較倒霉,在翰林院坐了九年的冷板凳,還是一個庶吉士。

原因自然是被大佬們的黨爭給傷及無辜了。

當初,王翰作為清貴的翰林庶吉士,自然是堅定的東林一脈,但是隨著楊漣等東林大佬的倒台,王翰自然也被波及了。

幸運的是,他只是個七品的庶吉士,根本就沒入了閹黨的眼,雖被波及,但是卻沒有被趕盡殺絕,但是冷板凳是坐定了。

所以,九年考成期滿,王翰在翰林院一動不動。

本來是求仁得仁的事,王翰對此並不在意,想著等閹黨垮台之後,自己肯定能受重用。

但無奈家裡實在不富裕,翰林院庶吉士又是個比清水衙門還要清的職位,一年除了那點薪水,也沒什麼能撈錢的地方。

京城居大不易,王翰一家為此沒少受罪,經常被迫搬家。

直到有一天,老婆實在受不了了,大罵王翰窩囊廢,守著節操當寶,卻不顧家人死活,圖名有個屁用。

然後老婆帶著孩子就回陝西老家種地去了。

王翰看著家徒四壁、孤身一人的破敗院落,大醉了一場。

醒來后就去找了崔呈秀,沒多長時間,他果然就升了戶部郎中。

但令人大跌眼鏡的是,當上郎中不久,他又上了一封奏疏大罵魏忠賢。

時人都稱這小子是個漢子,然後等著看他的笑話,果不其然,這小子隨後就被關進了刑部大牢。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這小子關了沒多長時間,就被放了出來,仍任戶部郎中。

從此以後,王翰成了為數不多的東林骨幹分子,清流人士。

世人雖不知這裡面的門道,但還是非常敬佩他的。

所以這次王翰又上書彈劾福王等藩王貪婪無度、顯貴非常,再聯繫他之前彈劾閹黨的事迹,一時又名聲大噪。

王翰為國為民,剛正不阿的形象瞬間呼之欲出。

而且現在閹黨有些勢微,個別傻不愣登的翰林清流們,見此時機,也紛紛上書,要求整治藩王,個別激進的甚至打著為國為民的旗號,強烈建議削藩,唯恐天下不亂。

得益於大明建國二百多年來歷代藩王的劣跡斑斑,再加上背後有人刻意操弄,一時間輿論滔滔,廟堂之上、江湖之遠關於是否削藩的議論,不絕於瓦肆。

在輿論的可以引導下,天下百姓大有將朱由檢當盛世賢王的意思。

群情激憤之下,進京弔孝的藩王們開始坐立不安,四處串聯,打聽消息,商量對策,一個個或惶惶或憤慨,但對於朱由檢的恨意卻是統一的。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崇禎有艘萬噸輪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崇禎有艘萬噸輪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二章 彈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