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傲自負

「結果是失敗了,剛一出精神病院院門就被發現了，那座精神病院就在臨海的北山上,明知道逃不掉了，驚鴻姐姐和那個女孩也絕望了，她們直接跑到北山燈塔那裏，一起跳了海，屍骨都沒撈上來，這一切就發生在驚鴻眼前，當時驚鴻姐姐不知道白驚鴻跟在她們後面，連句話都沒留下。」

「從北山回來的第二天，驚鴻從她母親手裏買下了那個精神病院,解僱所有醫生護士，趕走所有病人,一個人在裏面待了一天一夜，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從她出來后就真正意義上的瘋了，那個精神病院也被封到現在。」

「她認為追根究底,是自己的支持和幫忙害死了她姐姐，從那以後,她只負責製造麻煩,誰也不幫，成了反社會性人格，說真的，你們訂婚那天，我看見她走進來,我當時心裏咯噔一下,都快嚇死了,就怕她看見你們，被刺激到，我可控制不住這個瘋子。」

「額……我當時看着二姑和大姑的關係還不錯，挺好的。」說真的，白熙只是感覺白驚鴻有點神秘，但是完全看不出來她是個瘋子，甚至感覺她比平常人情緒要平和的多。

「你大姑天性單純善良，又是長姐，對弟弟妹妹都多有照顧，當初你二姑瘋了之後，被軟禁了幾天，是你大姑天天去送飯的，可能在你大姑身上，驚鴻看到了她姐姐的影子吧，所以對你大姑一直都還不錯。」白老爺說到這裏，眼睛亮了亮，「告訴你個秘密，當年，是我悄悄把你二姑放出來的，這麼多年，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白熙：……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做法確實很白老爺。

「等等，」白熙突然意識到什麼，「二姑有同母異父的姐姐，你們又是同父異母，那……二姑到底是誰的孩子？」

這怎麼想怎麼想不通啊，越想越覺得這可能不怎麼對勁，難不成是白老太爺和白驚鴻的母親雙雙出軌？如果是這樣的話，白驚鴻在兩家的地位不可能這麼高啊，能在當年那麼作，還安然無恙，那證明白驚鴻對於兩家的分量很重，而一個出身不道德的孩子，怎麼可能會被那麼看重。

「那這個就得再往前幾十年了，」白老爺掐指一算，那得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驚鴻的母親是家族話事人，性格強勢，而驚鴻姐姐的父親對此無法接受，所以離了婚，正巧當時老太爺喪偶不久，兩個人脾氣相投，就在一起了。」

「本來驚鴻母親才是真的下一任白家主母，兩家會強強聯合，結果沒成想，快結婚了，當了一輩子海王的老太爺翻了車，驚鴻的母親當時就想拒絕了這樁親事，只是那時候她已經懷着白驚鴻已經六個多月了，必須得生下來。」

「就算這樣，驚鴻母親也非常乾脆利落地甩了老太爺，然後懷着驚鴻，和驚鴻姐姐的父親復婚了，驚鴻出生后就被送回了白家，驚鴻的母親，老太爺都對她有愧疚心理，但是因為兩個人的感情糾葛，又都沒辦法真心待她。」

「她姐姐死後，她母親心灰意冷，整個人都垮了，將資產和關係網都交給了白驚鴻，和驚鴻父親隱居去了，所以後來她發起瘋來，根本沒人能管得了她，老太爺更是不敢管，不能管。」

白驚鴻，就像她的名字，一世驚鴻，但是細看起來，也是一世悲劇。

……

「白熙，白熙？」葉櫻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將白熙的思緒拉了回來，合上手中的打火機，白熙轉頭看着披着衣服站在自己身後的葉櫻。

「你站在這裏幹什麼？剛才我醒過來沒看見你。」葉櫻伸手拉住白熙的手，才發現白熙的手冷得像外面的雪，「怎麼不多穿點衣服，你手這麼冷。」

兩隻手捂著白熙的手，葉櫻發現白熙有點不太對勁，應該說白熙已經很長時間都不太對勁了。

看着自己面前的葉櫻，白熙搖搖頭，她沒跟葉櫻說過這些事情，之前也是打算不告訴葉櫻的，但是現在她有點猶豫。

也許讓葉櫻知道這些也沒什麼壞處，自己不可能永遠這麼周全的保護著葉櫻，總有失誤的時候，而葉櫻也不想生活在自己羽翼之下，她不是金絲雀，她想的是能以同樣的姿態和自己並肩而行，自己應該尊重她的選擇，雖然這可能會讓她有些辛苦。

「葉櫻，我有點事情跟你說，」拿出手機，白熙猶豫了一下，「我想了很久，有些東西還是要跟你說，就是在我們訂婚宴不久后，網上是有出現過一些較為負面的評論的，我怕你受那些影響，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我……」

「我知道。」平靜地打斷白熙的話，葉櫻將白熙的手拉回來。

「你知道？」白熙有點驚訝。

「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早有心理準備，」葉櫻點點頭，「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就不知道，但是我很高興，你能把這件事情告訴我，這證明你終於開始認識到我究竟有沒有資格站在你身邊了。」

「不是的葉櫻，你一直有資格站在我身邊。」

白熙有些無措，這麼多年，她只是已經習慣了自己解決一切事情，已經習慣了自己做決定，就算是保護別人這件事，她也總是我行我素，並不會考慮被保護人的心情，其實嚴格來說，她以前並沒有這麼在意保護過一個人，根本沒有任何經驗，所以現在總是錯誤百出。

「但是這是不一樣的，」葉櫻牽着白熙往外走去，她了解白熙，也知道白熙的想法，甚至比白熙自己更了解，「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你只要記住，你這次做的事情是對的就好了。」

白熙雖然還有些迷茫，但是依舊點點頭。

「還有，白熙，正好借這個機會，我們好好談談，」葉櫻拉着白熙下樓，踩着厚厚的雪，走到院子裏的溫室花園裏，「我們的生長環境是不一樣的，你一出生就高高在上，就像何不食肉糜一樣，你總是看不清最基本的東西，更缺乏這些，你從骨子裏就流淌著貴族的教養和習慣，以及思維方式，彬彬有禮，克己自持，同樣也有些自負。」

白熙不置可否，事實證明，她活了這麼多年，葉櫻是頭一個跟她說這些的人，以前也許有人試圖跟她講過，但是她沒聽過，至於林江之類的那群損友，說的話約等同於放屁，除生意之外的所有話都不值得一聽。

「你覺得我現在應該改一下嗎？」白熙以前覺得自己這樣沒什麼不好的，現在發現，好像確實不是很好，她總是習慣性站在上帝的視角替別人思考和決定，這本質上就是太過自我。

「我只是這樣跟你先說一下，」葉櫻搖搖頭，「改倒是沒必要，反正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你可以慢慢學着去了解更多的東西，學會更多的東西，。」

「比如現在，你也得學着了解我，學會真正站在我的角度為我考慮，知道了嗎？」葉櫻拉着白熙在長椅上坐下，「比如，我喜歡吃什麼，喝什麼口味的飲料，生活習慣和愛好之類的，以及，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然後在什麼情況下，我會更偏向於做什麼決定，這才是真正為我考慮。」

「以上答案你知道幾個答案？」沉默一瞬，葉櫻看着白熙，靈魂提問。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白熙張了張嘴，最後泄氣地喘了口氣，「好的，我會努力去注意這些，盡量去學習的。」

葉櫻：？！？！！！

「令人驚喜的答案。」雖然是早有預料，但是不得不說，葉櫻現在還是有點震驚。

「那對於你自己，剛才那些問題你知道幾個答案？」葉櫻壓下情緒接着問，因為她覺得可能白熙自己連她自己的答案也不知道，這樣她還能告訴自己，白熙只是一向不關注這些而已。

果不其然，聽見葉櫻的話，白熙愣了一下，「這些也許管家先生和保姆更了解一些吧，我對這些事情不怎麼關注。」

很好，不出所料，葉櫻嘆了口氣，深感自己任重道遠。

「你喜歡酸甜口味，討厭過分甜膩，口味偏淡，食物沒有固定的喜好，對於肉類更加偏愛；酒類更喜歡紅酒，飲料更喜歡果汁，其中最喜歡藍莓汁，也嘗試其他口味；早上六點之前醒來起床，晚上十一點之前準時睡覺，中午偶爾休息，最討厭溫度正好的白水，喝的水溫度要燙一些，杜絕一切垃圾食品，每天保持一個小時以上的運動時間，生活自律。」

「愛好很少，但是打架算一個，看上去冷漠，但是很容易心軟；考慮問題總是習慣從大局觀開始，個人的感受永遠被排在最末，還有一點個人英雄主義，熱衷於犧牲自己，拯救他人，我也很疑惑，你為什麼總是不把自己的安危當回事？」

葉櫻說起白熙，比對於她自己更了解，當一個人全身心都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時候，任何一點的細枝末節都會被牢牢記在心裏。

葉櫻說完以後，看着目瞪口呆的白熙，「這個世界上不止有遠方和偉大，更多的還是眼前和當下，這才是生活，我只是想，也許我們可以一起享受一下生活的點點滴滴，而不是整天想着拯救世界。」

「我不是不讓你努力，是想讓你想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是為了什麼而努力，你總是把自己綳得太緊了。」

這些話葉櫻很久之前就想說了，從她認識白熙，就從沒見過白熙真正放鬆的樣子，就連睡眠都是警醒的，有一丁點的動靜就會醒過來，睡姿永遠端正，從睡下到第二天不會有一點變化，長此以往下去，白熙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在認識白熙之前，葉櫻以為自己在學習和生活上已經足夠認真足夠努力，也不可避免地感覺辛苦，但是認識白熙之後，葉櫻感覺如果讓自己過白熙那樣的生活，她真的寧願去死算了。

看得出葉櫻眼中的心疼，白熙揉了揉葉櫻的頭頂，十分受用，雖然這些事情對於她來說早已經習以為常，但這樣被人關心着的感覺，依舊非常好。

「好，以後我的生活都交給你做主，你說怎樣就怎樣。」白熙十分大氣地開口。

「那我們去旅遊吧？找個水鄉小鎮，就我們倆，安靜地放鬆一段時間。」葉櫻將之前被白熙駁回的建議再次提出來。

「額……等我處理好這邊可以嗎？」白熙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葉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