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兵不厭詐

兩人互相對峙良久，誰也沒採取下一步的動作。

樹上的黑衣青年以為林蕭是「圍而不攻」，採取著長久的、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的策略，就是要和他拼誰的耐心更強、誰能挺到最後讓對方率先出手；而林蕭卻是自知這已經是自己的極限，如果那個黑衣少年真就賴在樹上不下來的話，他還真就沒有辦法結束現在的局面，到也算是讓他也立於了一個不敗之地。

如果不是看見黑衣少年眼睛裏的糾結和緊張的話，林蕭差點兒就認為這小子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

撐起氣勢也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就算林蕭本身的氣勢已經足夠凌然，但是就像高度集中精神一樣，同樣是個勞神的活兒，如果再繼續這麼下去很有可能林蕭卻是第一個撐不下去的。

終於在兩個人都快要到極限的時候，「呼」的一聲，原本已經停歇的春風驟然再度吹起，吹得周邊幾棵樹上的雨水紛紛灑落，一半砸落在黑衣少年的身上，另一半砸落在林蕭的身上。

「看招！」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就是雨點兒落下的同一瞬間，一聲清喝爆燃響起，隨後，一道黑如鬼魅的身影驟然從樹上俯衝而下，伸出一隻手掌徑直朝着林蕭的腦門拍下。

這個黑衣少年，竟然是掐准了雨點即將砸到林蕭雙眼的時刻出手！

「呵，天助我也！」

俯衝途中，黑衣少年冷哼一聲，面紗之下的嘴角一勾。

如果不是這一陣詭異的風吹起、帶動雨點兒砸向兩個人，他還真就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把握朝着林蕭出手，甚至是可能性也沒有。但是這一陣雨水一往下砸，他就可以趁著雨水砸在人臉上使人分神的那一瞬間，對林蕭出手。

眾所周知，當突如其來的水滴奔向一個人的時候，絕大多數人都會下意識選擇躲避，當雨水直奔眼睛的時候，人更是會選擇下意識眨眼，而黑衣少年要緊緊抓住的，就是這一瞬間！

如果理想的話，黑衣少年完全可以通過林蕭眨眼的這一瞬間干擾到林蕭，從而轉身實現逃離的目標，以他的手段，他相信林蕭是指不上自己的。他甚至覺得如果利用得好的話，他還有機會從林蕭的手裏把那個熱敏成像儀和另一隻耳機奪回來！

至於那幾個老頭子要他此次前來的目的，他已經顧不上了，計劃趕不上變化，很多時候誤會是很難短時間內解釋清楚的。

如果情況不理想的話，他也沒辦法了，只好用最後的保命手段了，那樣的話他也不丟人，或者說不算太丟人，畢竟他雖然是因為大意睡覺而被佔據了先機，但他至少嘗試了拼搏一下。

這一切說起來複雜，但是實際上就只有不到一秒的功夫，甚至是不到十分之一秒的功夫——一個人從樹上高速俯衝，最大也不過一米五的落差，能有多長的時間？

然而，就在黑衣少年還以為這麼短的時間裏林蕭是無法逃避本能的躲閃動作、更無法躲開他的襲擊的時候，眼前突然發生的景象卻讓他瞪大了雙眼、渾身直接再度生出了滿滿一層冷汗，心裏咯噔一下，心跳更是直接停拍！

只見面前的雨點即將落在林蕭眼睛的一瞬間，林蕭果然是閉上了雙眼躲避雨水，但是下一瞬間，他卻整個人忽然朝地上迅速蹲去，那速度之快簡直就像老母雞啄小蟲的時候一點頭一縮頭一般，快到常人的肉眼根本就只能看見一個殘影。

黑衣少年絕對相信，如果不是此時他的腎上腺素飆升，讓他全身的感官都放大了好幾倍，他也絕對看不見林蕭這麼快的速度！

該死，他怎麼會蹲下去？！

「嘭！」

「我擦！」

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在別墅的門前響起，黑衣少年就像是一個正在變身姿態中的凹凸曼一樣，以伸出一隻右手單掌、整個人成一條線的姿勢越過林蕭原本的位置，重重地砸在地上。

旁邊的一隻流浪小野橘剛好在早上覓食的時候換頭看見這一幕，當即被他從樹上以幾乎一條直線的軌跡又直又快地砸向地面的姿勢嚇了一大跳，連貓嘴都長得大大的，一雙熒光色眼睛更是瞪得溜圓，似乎並不理解眼前的這個人在做什麼。

「呵，果然還是年輕啊，一有機會就忍不住。」

地上的林蕭嘴角一勾，輕輕睜開雙眼，隨手把熱敏成像儀和耳機丟到一邊，起身走到地上那個摔得凄慘的黑衣少年身前，緩緩蹲在他面前，輕輕開口問道：「小子，說吧，誰讓你來的？」

「你……你是怎麼躲……躲開的……」

趴在地上的黑衣少年忍着疼痛，艱難地抬起頭看向林蕭。

「呵呵。」林蕭輕笑一聲。

黑衣少年感謝這陣妖風，他林蕭又何嘗不是感謝這妖風呢？這陣妖風解了黑衣少年的圍，同樣也解了林蕭的圍。

至於他為什麼能躲開黑衣少年的襲擊，一是他知道黑衣少年必然抓住這個機會出手，二是經驗，三則是本能。

本能的閉眼他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作戰多年的經驗和他身體自然形成的本能卻是感覺到頭頂的危機，自然而然地便催生他迅速下蹲以躲避襲擊的本能動作。

「本能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林蕭輕輕開口，「但是顯然，你並不具有這種東西。少年，如果你再多練練的話，沒準就明白了。」

「本能……本能……就像自在極意功嗎……」黑衣少年低聲喃喃道。

「漫畫里的東西，偶爾也是來源於現實的。」林蕭輕輕點點頭，「不過我更喜歡它在現實里的名字，叫太極，是一種狀態。」

「身隨本心、心融全身、身隨意走、無根無極嗎？」

「哦？你小子還懂這個？」林蕭詫異地一挑眉毛。

「呵呵……」黑衣少年自嘲地低下了頭，輕聲喃喃道，「懂這個？我怎麼會不懂？我他媽的因為這個讓那幾個老頭兒收拾了不知道多少頓，怎麼會不懂？該死，我要是懂的話，哪至於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

「你在那嘀咕什麼呢？」林蕭沒聽清他後面嘀咕的話，眉頭一皺，沒有多少耐心了，「別說那些沒有用的了，快說，你到底是誰？又是誰派來的？目的是什麼？趕緊說，說完老子還要回去陪我老婆呢！」

「老婆……擦。」黑衣少年仍舊是低着個頭，用林蕭聽不見的聲音嘀咕著。

「嗯？」林蕭的眉頭一皺，「你說什麼？」

「我說……」黑衣少年輕輕一咬牙，緊接着猛然抬頭大吼一聲，「你他媽的怎麼就知道老婆？！」

幾乎是在他吼出來的同時，他的身體突然間從地上動了，像是一條蟒蛇一般，從腰身往下以一個扭曲的姿態發力，而上半身則藉此猛然間一起，悍然朝着林蕭的臉上出手。

「卧槽！」

林蕭被他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給嚇了一大跳，緊接着又看見這小子詭異的發力姿勢和出手情況，連忙腳下一蹬，也顧不上自己的姿勢有多凄慘了，整個人從單膝蹲著的方式猛然間像箭一樣朝後退去。

他本以為自己往後這足足有四米的一退不只是能躲開這小子的襲擊，還能拉開一米多的安全距離，然而，他卻震驚地發現，自己哪怕是退出去了足足四米遠，面前的這個小子的手卻仍然能夠到他的臉、對他的面部造成威脅！

「我擦，真是蛇不成嗎……嗯？！」

林蕭隨口吐槽了一聲，順勢往他的下盤看去，卻見這小子能保持沖勢的奧秘是他腰部的強大支撐和兩條腿的交替蹬地為他提供了一個能保持離地不超過二十度的前沖姿勢。

「好小子，有點兒手段！」

林蕭的眼前一亮，嘴角一勾，下意識稱讚了一聲。

自己今天早上醒來之後，乃是這好幾個月來第一次恢復大多數的體力，這幾個月的廢人生活早就弄得他渾身痒痒了，如今看見一個挺有意思的小夥子，正好能用來活動活動筋骨，他怎麼能不開心？

就憑這小子這貼地蹬地俯衝的這一點，這小子絕對有兩下子，打起來肯定不會枯燥無味。

一念至此，林蕭也顧不得之前想的速戰速決好回去陪唐婉的想法了，當下精神一凝，腳下連連蹬地朝後退去。

「想跑？！」

黑衣少年的眉頭一低，目光一凝，微微把氣一沉，腳下猛然再度用力，整個人突然間朝前一竄，竟然是硬生生要抓住林蕭的衣領！

「呵，你上當了！」

兩個人如今是兩條離地約為二十度、同時往後退的平行線，林蕭見這小子猛然加速，當即冷哼一聲，右腳一蹬地保持平衡，左膝猛然上抬，直直地朝着黑衣少年的身上頂去！

以黑衣少年的速度和位置，林蕭的這一下很有可能直接爆鳥！再要不就是直接頂在他膝蓋附近的大腿內側肌肉上，無論是哪一個受理點，這小子的行動能力絕對是被限制的！除非他再以詭異的姿勢躲開，或者腰力能直接帶着兩條腿騰空、整個人呈蛤蟆狀短暫地飛起來。

「尼瑪！」

黑衣少年的雙眼一瞪，心頭猛然一突，緊接着，他做出了一個讓林蕭大跌眼鏡的動作。

只見這小子居然還真的用腰力使勁兒把自己的兩條腿給硬生生帶離了地面！現在的他整個人是呈大字型、像個癩蛤蟆張開四肢一樣騰在空中！

「我擦！」

黑衣少年的動作看得林蕭好一陣咂舌，心頭不由得升起了一番佩服之意。

少年的這個腰力可真不是蓋的。要知道人俯趴在地上的時候，如果只憑藉腰力讓自己整個人都離地的話，那就是一件相當相當牛逼的事情了，甚至足以吊打九成多的健身教練，因為就算是能做到在地上用雙手雙腳推地面再腰部借力彈地而起的人都是一個萬中無一的精英，而這小子居然在貼地俯衝的極大慣性中仍然能完全憑藉腰力改變整個人的姿態，這腰力大小足見其兇猛！

這就像是開車轉彎一樣，低速時轉彎半徑小，力度和幅度也小，但是如果速度飆升起來，就算是四驅和后驅漂移，也會出現推頭和距離不足的情況，因為整個車身的慣性太大了，需要的幅度和力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黑衣少年的這個腰力，就算是林蕭十七八歲的時候都不敢保證有這種程度的力量，就算是有，也不敢保證能做出來這種動作。

「瑪德，年輕就是好啊！」

林蕭感慨了一聲，卻沒停止自身姿態的調整，連忙右腳猛地蹬地，雙手立在地面上，讓整個人往後一翻，便翩翩然站定，立在黑衣少年兩米之外的地上，一拍手，還好，剛剛的地上只有積水，沒有泥。

「小子，腰力不錯啊！」

林蕭低頭看着已經一個翻身蹲在地上的黑衣少年，輕聲誇讚道。

「呵，腰力好有什麼用？不還是讓你給跑了？」黑衣少年眯起雙眼，整個人的戰意猛然消失。

「嗯？」

林蕭被他弄得一愣，怎麼着，不打了？

等了幾秒，黑衣少年果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林蕭的眉頭不由得一皺，什麼情況這是？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滔天的戰意突然間從黑衣少年身上傳來，緊接着，黑衣少年又化作一道黑影，「嗖」的一下猛然朝着林蕭衝來！

「我擦！」

林蕭猛然一驚，下意識爆了一句粗口，連忙朝着身後躲閃而去。

「你他媽的耍詐！」

「兵不厭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