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毒設掉包計

四、毒設掉包計

第二日一早,那老伯又來看她時,她早就已經醒了。只是兵法有言,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待她摸清楚自己為何會被當做徐家小姐擺在這兒,再起來裝傻充愣也不遲。

據她頭一天的暗中觀察,這個五六十歲的男人就是她爹了。他憂心忡忡地在房中踱著步子,一聲疊一聲地嘆氣。

琉璃端了盆水給她擦臉,見老爺如此喪氣,也傷心了,帶著哭腔問道:「老爺,小姐是不是治不好了?她渾身都發黑了……」

徐辰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她一個在野外到處跑的人,比起養在深閨中的千金大小姐,膚色自然是要暗的,但好歹也是健康的小麥色,跟將死之人的膚色差十萬八千里罷?小孩子,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不過這姑娘應該是真的擔心她,給她擦臉的手抖啊抖,亂得全無章法,光一個下巴就重複擦了三遍。

徐老爺聽了她的話,登時虎起臉,訓斥道:「胡言亂語!你爹娘都是徐府的下人,你生下來就在徐府,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這麼多年了還不明白?」

小丫頭被嚇住了,憋著眼淚,繼續抖著手給她擦臉。不時有溫熱的淚滴落在她臉上,又被琉璃慌慌張張地擦去,反覆擦反覆擦,一張臉終於擦完后,像做了一次磨砂去角質,嘖,柴火妞的皮膚,也終於吹彈可破了。

擦完臉,略略地打掃一下床鋪。整理枕頭時,琉璃終於心疼得哭出聲來:「老爺,小姐的頭髮以前多好看,就這麼一刀剪了……」

徐辰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她頂著一頭短髮快二十年,長度從來沒有超過耳朵。昨日徐老爺卻串通了那大夫,對人說她的頭髮是為了方便包紮上藥才剪掉的。上個鬼葯啊,明明一個大好頭顱,形狀優美,顆粒飽滿,拿出去放在一堆精品麒麟瓜裡面都毫不遜色,偏要纏木乃伊一樣用紗布纏得嚴嚴實實,為了追求滲血的逼真效果,還塗了點不知名動物的血在上面。快夏天了,那味道,嘔……

正泛著噁心,忽然聽到門外有小廝來報:「老爺,章太醫到府門口了。」

「快快有請。」徐老爺忙吩咐道,「讓望北奉茶上來,就要今年新下的六安瓜片,恩,等等,」他叫住傳話的人,思索片刻道,「還是顧渚紫筍罷。」

很快房內的腳步聲多了起來,似乎有人搬了很多東西進來。有個耳熟的聲音恭敬地道了聲老爺,接著就是一陣沖水聲,搗杵聲,木炭輕微的畢剝聲,不知名的器具發出的低沉碰撞聲……聲音雖多,卻有一種錯落的韻律美。

徐辰偷偷睜開一條縫,斜眼望去,窗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套高高低低的茶具,旁邊一隻紅泥小火爐,坐著一隻像鼎又像鍋的東西。昨晚特意跑到她床前揚言要殺了她的那個傻小子,一絲不苟地用匙子將一個缽中的粉末狀東西舀出,加入那隻鍋狀物中。

原來他是徐府的僕人啊。有意思。

沒過多久,昨日給她看診的那個大夫也到了。

徐老爺忙讓他上首坐了,又讓看茶:「章太醫每日進出皇城,見慣了天下奇珍,我們小戶人家的東西,必然入不了太醫的眼。今日讓下人按古法煎茶,只圖個新鮮,還望太醫莫見笑。」

「徐老爺過謙了,誰人不知道宮中的貢茶都是您府上採辦的?」章太醫笑道。正好望北自釜中盛出一碗茶,照客為尊的禮節,先雙手奉給他。他接了飲下一口,才道,「如今這世上喝茶大抵都分茶而飲,這釜中煎茶我卻只在典籍中見過。難為你還想到這麼一出,有趣,有趣!」

徐定文託了望北盛出的第二碗茶,卻遲遲不飲,對下人們道:「你們先下去罷。」

一陣腳步聲往外去了。走在最後的那個人,自覺地關上了屋子。屋子裡只剩下徐老爺和章太醫,以及躺在被子下面悄悄伸展身體的徐辰。

「太醫,我並非懷疑你的醫術……」徐定文斟酌了很久,才道,「只是你昨日說她無甚大礙,可她卻為何一直昏睡不醒?」

「昨日初診,她脈象和緩,不浮不沉,不細不洪,既無外傷,也無內症,確實無甚要緊。」章太醫踱到她床前仔細診視了一回,再次確認了自己的結論,「徐老爺不用憂心,恐怕她只是受了點驚嚇,過幾天就緩過來了。」

徐辰心想,自然是要過幾天才能「緩」過來的。平白無故多了個爹,怎麼著也是人生中一大事,不緩不足以表現她的重視。

「那就好,那就好。」徐老爺突然壓低聲音,道:「太醫,我今日請你來,還有一樁要緊的事。」

「但說無妨。」

「昨日,我可憐的辰兒不慎摔下馬,已經去了……」徐老爺停了一下,聽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是在拿袖子擦眼睛,「當時管家下了坡去查看,卻在附近發現了這個同我女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雖然如今皮糙了點,臉黑了點,頭髮短了點,但精雕細琢地養一養,也就同辰兒一樣了。」

……抱歉,咣當天降一個柴火妞做你的女兒,真是委屈你了。徐辰閉著眼睛翻了個白眼。

章太醫略顯不耐,聲音里卻還帶著笑意:「這樁事徐老爺昨日已經告訴過我了,在下也配合著演了一場戲。不知今日,徐老爺還有什麼吩咐?」

「不敢說吩咐,折煞小人了。」徐定文做出惶恐的樣子,道,「我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定是老天爺可憐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又給我降下一個女孩兒來,所以我私心想把她留下來當辰兒養。昨日白天手忙腳亂的,我也沒有細想。夜裡往床上一躺,我就覺出了不對。這姑娘雖然來歷不明,但獨身一人躺在野地里,又不是細皮嫩肉的,肯定不是有身份人家的女兒。既然不是,我就不怕到時候人家找人找上門來。」

他的潛台詞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管她是誰家的女兒,給錢買了封口就是。

章太醫知道他財大氣粗,便道:「如此甚好,徐老爺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就怕這姑娘性子烈,醒來后如何勸說都不肯做我的女兒。而且,既然要做我徐家的小姐,我就希望她能和以前一刀斬斷,只認我們這爹娘。」

「所以徐老爺的意思是?」

徐定文看著沉睡中的女孩兒,緩緩道:「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讓她忘記從前的事?」

徐辰心中一動。她若是忘記了從前的事,他們便能告訴她,她原本就是徐家小姐。最好的替身,不是以假亂真的那位,而是堅信自己才是正身的那位。老伯夠毒,為了得到一個純粹的女兒,下得了手抹殺另一個女孩的過往。

不過,若是真的能忘記以前的事,似乎也不錯……她支起耳朵聽著。

章太醫沉吟了一會兒,說:「有倒是有,但那葯藥效太猛,服下后莫說從前的事,連基本的生活起居都會忘了如何自理,與一歲幼兒無異。而且往後的記性也會大減,再學東西很是艱難。換句話說,服了那葯,會變成一個痴兒。徐老爺三思。」

徐辰大失所望。她只是想要清理一下垃圾釋放內存而已,可沒想過重裝系統,更不用說是卸了XP去重裝DOS。

可是徐老爺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情了:「太醫,那葯對她的相貌有影響么?會讓她的性子變得歇斯底里么?反正小周將軍當初看中的不是辰兒的聰慧,若是這兩樣沒妨礙,讓她做一個痴兒也無甚相干……」

他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把他最在意的事情說了出來。

「沒妨礙的。」章太醫故作神秘地笑一笑,「後宮里多得是這樣美麗安靜的痴兒。那,我差人將葯配來?」

若是真的被灌了那葯,她奮鬥了二十年發展起來的智商,就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士可殺不可辱,徐辰一急,再也躺不住了,大大呻吟一聲引來兩人注意,然後頂著一道接一道布滿屋頂的滾滾天雷,一臉無知懵懂天真狀念出了穿越經典台詞:

「我是誰?」

「我在哪裡?」

接著掩面抽泣:「啊,怎麼辦,我失憶了,嗚嗚嗚……」

「辰兒莫哭,不記得沒關係,爹慢慢講給你聽……」徐定文大喜,趕著上前把早就想好的那一套灌輸給她洗腦,又連喚琉璃進來服侍小姐,忙做一團。章太醫裝模作樣地開了幾個醒神補腦的方子,自然是不再提那宮闈秘聞之中時時露面的葯。

正在不可開交間,忽然聽到外面有人聲喧嘩,竟漸漸蓋過了裡面的聲音。徐老爺眉頭一皺,吩咐琉璃道:「你去外面瞧一瞧,是誰這麼不懂規矩。」

琉璃出去看了一下,回來道:「是振西,拿著個瓷瓶子,說非要見老爺。那瓶子似乎是望北的,振西從他房裡翻出來,所以兩個人吵起來了。」

「胡鬧!」徐老爺氣得大罵,「下人之間吵嘴已經是不對,還要吵到貴客面前來,成何體統!」他隨即向章太醫道歉,「真是對不住,讓您看笑話了……」

振西卻在門外嚷嚷得更加大聲,變聲期的聲音又尖又利:

「老爺,就是要太醫大人在才好!望北他想投毒!」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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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毒不侵(重生VS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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