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黎辰看見她歪曲的塗鴉，心裏暗道一聲可愛，心裏的苛責也隨之消散，更多的是對顧言熙的關心。
『下午還去嗎？不然我和沈澄說一下，你回家休息吧。』
『午休時候睡一會就好啦，我不想和小孩子毀約。』
黎辰接過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她的樣子。
在兩人對視的時候，一道涼薄的目光從他們身後投來，王芊芊的視線緊緊黏在兩人桌面中間被傳來傳去的筆記本上，心裏有些壓抑。
王芊芊很無力，這一上午黎辰一直在關切的注視着他的同桌，就連一個哈欠都能得到他的側目。
而她一直在默默注視着看着顧言熙的他，卻無人知曉。
她也算是和黎辰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曾見過黎辰的各種表情，可皺眉也好，歡顏也罷，都是對親人的感情。
黎辰把她當妹妹，從未將她看作同齡的女孩子，嘻笑怒罵全是來源於所謂親情。
如果沒有她，黎辰應該總有一天是自己的吧，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就算沒有心動也會習慣不是嗎？
可現在……
想到這裏，王芊芊郁極，她的喉頭好像鯁結著一團又硬又澀的生柿子，心裏的憤懣又多了幾分，看着筆記本的眼裏染上一絲怨毒。
……
午休時間，顧言熙去了陳施怡那邊吃便當，就也順便在陳施怡身邊休憩一陣。
每次用過午飯後，教室里都睡倒一片，就算有不睡覺的同學也會安靜的低頭看看書玩玩手機，氣氛十分安靜適合午休。
顧言熙的體質比較特殊，時間緊湊的時候，就算只休息二十分鐘，也會元氣滿滿的醒來。
隨着走廊里腳步聲多了起來，時間就在窸窣的安靜中悄然流逝，午休結束了。
「啊！」
回到座位的顧言熙拎起桌面上被水泡的濕漉漉的筆記本，輕聲驚呼，手忙腳亂的擦拭著桌面。
只不過一個午休，她的桌面怎麼會變成這樣？
原本桌子上擰緊杯蓋的水杯，此時已經躺平在了桌面上，杯蓋和杯體已然身首異處，杯里的水直接鋪滿了整個桌面。
不僅筆記本濕皺的厲害，前幾天剛包的紙質桌皮更是被泡濕爛出了一個洞，書桌堂里潮潮的，邊上放置的書已經開始濕透捲曲。
此刻的水已經沒有了流動性，顯然是快被書紙吸干。
『怎麼了？』
黎辰跨著大步隨走廊人潮走進了教室。
「我的水杯不知道什麼時候灑了。」
顧言熙手忙腳亂，她在儘力補救著浸水的書本，一一擦乾攤放在窗口處通風。
黎辰蹙起了眉頭，卻也沒說什麼，快步走上前和她一同挽救著書本。
本想順帶檢查一下自己的桌面有沒有被浸水，卻意外的發現他的桌面滴水未沾，乾爽的很。
這水還挺有領土意識？
「怎麼灑的？」
黎辰一邊幫忙用紙吸著水，一邊問著。
「我也不清楚，剛才在果兒那邊午休來着，回來就這樣了。」
熟睡中的人除非被吵醒，否則是沒辦法中途轉醒的，顧言熙猜測可能是誰不小心路過碰倒了。
唯一奇怪的就是，她明明記得水杯里沒存多少水，就算灑出來也不至於浸濕整張桌子。
但也或許是她睡迷糊了，記憶發生了錯亂，其實水杯還是滿的，只不過她忘記了而已。
顧言熙一邊忙着擦桌子，一邊迷迷糊糊的思考，索性不去想了。
只是可惜了她心愛的筆記本，泡的最嚴重，除了皮質的封面沒有變皺，內里的紙張全都變得皺巴巴。
顧言熙小心翼翼的攤開擦乾，發現有的紙張字跡暈染，甚至黏連在了一起。
不由得嘆口氣，把它盡最大限度的平整擺放，安穩的置於窗台上等待風乾，再看看破損情況處理。
「幹嘛呢？」
隨着預備鈴聲的敲響，周圍的同學紛紛直立起來，舒展着身體，王芊芊也走進了班級落座。
「水灑了一桌子，幫忙擦一下。」
「誰？你的桌子？」
「顧言熙的。」
王芊芊聞言抬眼瞟了瞟，正在撕泡爛的桌皮的顧言熙，眼中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轉瞬即逝。
勾了勾唇角，一副關切的樣子，起身向顧言熙遞過一包紙。
「快擦乾吧。」
面對着和顏悅色，甚至帶着輕鬆的語調的王芊芊，顧言熙有些微怔，她不明意味，下意識的向後退了退，沒有接過。
王芊芊的手抬在空中，面上神色不變，眼睛卻直勾勾的看着顧言熙，帶着一絲逼迫的感覺。
「謝了。」
黎辰伸手接過，撕開包裝直接擦在桌子上。
「謝什麼，快上課了，你搞搞試卷吧，也別擦個沒完。」
王芊芊眸色一暗，很快調整好狀態，神色如常，毫不在意的揚眉道。
下午一兩點鐘的陽光正好，太陽似乎突然清晰起來，窗外路邊的柳樹綠得濃了，細細長長的柳絲兒低垂下來，每一片葉子都照得清清楚楚，直讓梢頭點進開了窗子的教室。
由於顧言熙的書本被浸濕，於是下午的課只能和同桌黎辰共用同一本書。
兩人距離極近，時不時的肢體碰觸讓她的面頰上驀然湧上兩片紅潮，那紅潤從她頰邊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
黎辰側目看着她，不禁勾起了唇角溫柔的笑了，他只注意到她那對浸了水般黑亮的眼睛有霎時的慌亂，和一副不敢抬頭怯生生的模樣。
或許書本被泡也不全然是件壞事。
放學時，窗台上的書本儼然已經半干。
「今天有事，何叔來接我，下次再陪你回家吧，我先走了啊。」
王芊芊抓起書包，隨意的林在手中，將手搭在黎辰肩頭，順勢撫了撫推的下巴，一副心情甚好的樣子。
「別鬧。」
黎辰撇開她的手，遲疑着像有什麼話想說，最終還是抿了抿唇沒說什麼揮了揮手作別。
前幾天晚上王芊芊給他發微信，說決定以後跟他和白澤一起上下學，他推辭不過，只能同意。
顧言熙看着半干皺巴巴的書本，有些心疼，但是最心疼的是她的筆記本。
她心疼的捧起慢慢翻閱著，這上面幾乎承載了她和黎辰課上一多半的記憶，被水一泡，紙質皺縮了不說，字跡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隨着暈染的字體，往日的一幕幕似乎也展現在她眼前。顧言熙一邊小心翼翼的揭開黏連在一起的紙張，一邊回憶著。
等等……
顧言熙的手指於一頁處，緩緩停下了動作，喃喃道。
「這天的記錄怎麼沒有了？」
她帶着疑惑，用手指細細的摩挲著這一頁紙張，卻恍然間發現在書縫中竟然有零星的鋸齒狀碎紙。
這一頁被人撕掉了？
「怎麼了？」
黎辰正整理著桌面，聽見她在一旁喃喃出聲，側目詢問著。
「筆記本好像被人撕掉了。」
「撕筆記本？」
顧言熙唇瓣緊緊的抿著，眼底劃過一抹失落，把本子向前送了送。
看着面前被撕掉的筆記本只留下細密的碎紙，黎辰有些疑惑，誰會去撕一個平平無奇的筆記本，腦中不知為何突然閃過一段畫面。
由於父母都從商的關係，他家和王芊芊家裏算是世交，同齡的小孩子比較好相處，雖接觸不勤，卻也算是在家族周聚會中一起長大的朋友。
王芊芊在愛里成長，算是個嬌蠻的小公主，好在很有上進心，沒有浪費她的出眾智商，從小到大什麼都喜歡嘗試什麼都好奇，和自己一比，這種對學習主動的態度簡直就是黎辰心中理想的狀態，他很欣賞這個妹妹。
所以黎辰總是無法對她說重話，遷就她偶爾的任性彷彿成了一種責任。
初中時有女生送黎辰的情書，在被王芊芊看過之後，想也不想的當場撕碎，只留下細細密密的殘渣，轉過頭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揚起笑臉同他聊閑。
記憶中的殘渣和這書縫中殘留的鋸齒狀碎紙逐漸重合，黎辰心中升起一絲疑慮，卻又被迅速打消。
她沒道理那麼做。
「只能再買一本了。」
頓了頓，黎辰淡淡開口，他說不出什麼撫慰的話。
「嗯……」
顧言熙側着頭斂去了眼底的委屈，起身將筆記本合了合平放進了書桌。
「言熙，我走了，你早點回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