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自家人
當今聖上的親叔叔，都是自家人，本宮若是再不召見淮南王，是不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若是傳出去，天下人還以為本宮這個太后心胸狹窄呢。
「哎喲，誰還敢說主子壞話？」
「就你會說話，會討本宮開心。
去吧，把淮南王宣進來，來都來了，一起用個膳。」
馮寶趕緊走出殿外。
只見慕容揆在殿外苦苦跪了一夜，此時整個人都顯得很是僵硬。
「殿下，好消息，太后宣您進殿。」
慕容揆聽到獨孤氏宣，趕緊站起身來，卻是一個沒留意，腿腳已經完全麻木，他又差點栽倒在地，還好馮寶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王爺，您這可得保重啊。」
「不礙事，許是跪得太久了。」
慕容揆調理內息，舒活經絡，又整理下衣衫，才跟着馮寶一起走進殿中。
「淮南王慕容揆覲見！」馮寶一甩拂塵，扯著嗓子通報道。
「微臣慕容揆，叩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
獨孤氏背對着慕容揆，不咸不淡地說了句。
待得慕容揆起身，獨孤氏才緩緩轉過身來。
「淮南王，本宮與你，許久未見了吧。」
獨孤氏眼眸低垂，一字一頓地說道。
「臣奉命駐守淮南，定當竭心儘力。」
「哼！那此番怎麼就有膽，無詔進京？」
「太後娘娘明察，犬子墨軒有違天離律，確實該罰，然而淮南王妃與沈文二小姐卻是並無過錯，還望太後娘娘網開一面。」
「她們兩個是本宮親自下令下了詔獄，淮南王什麼意思，對本宮有意見？」
「微臣不敢。」
「怎麼氣氛突然變了？淮南王好不容易來趟京城，本宮本該好好招待才是。
還站着幹嘛？看坐。」
獨孤氏突然變了語氣，招呼慕容揆坐下，此番便有宮女端來椅子餐具一應物件。
「微臣斗膽，多謝太後娘娘款待。」
「都是自家人，你跟本宮客氣什麼。
來吧，嘗嘗，都是你喜歡的。」
只見桌上擺放着珍珠翡翠圓、蓮葉羹、鮑魚盞、水晶冬瓜餃、合蓮盅等等。
「多謝太後記掛微臣，微臣感激不盡。」
慕容揆慌忙起身，作了個揖。
「坐下，自家人還搞那麼客氣，現在這慈寧宮就你我二人，淮南王不必拘泥於繁文縟節。」
「你看這栗子酥，本宮專門讓小廚房按照你的口味做的，嘗嘗看，還是不是小時候那個味兒？」慕容揆只能從命，象徵性地吃了口，他的心中還記掛着珍娘和沈憐，根本無心飲食。
「太後娘娘，臣此番前來...」獨孤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好不容易見到本宮，淮南王就不要壞了興緻。」
慕容揆只好先將話頭又壓下去。
「本宮還記得，小時候最喜歡進宮了，因為宮裏有本宮最愛吃的雪媚娘，那雪媚娘白嫩軟糯，就如同一個紅唇雪膚的美人，一口下去，那滿滿的餡兒，又讓人回味無窮。
本宮的娘親與當時宮裏的張貴妃關係最好，所以經常帶着本宮去張貴妃宮裏玩，而那雪媚娘，就屬張貴妃宮裏的最好吃。
張貴妃見本宮伶俐可愛，生得粉雕玉琢，也是心下歡喜時常讓我娘親帶着一起進宮。
這一來二去，本宮不僅吃到了自己最愛的雪媚娘，還遇見了張貴妃宮中的七皇子。
本宮見到七皇子，就覺得似曾相識，那七皇子也最愛逗本宮笑，每次都把好吃的留給本宮，還非要跟本宮玩什麼舉高高，真是些快樂又難忘的年少回憶啊。」
「彼時年少，有幸遇見太後娘娘，臣倍感榮幸。」
慕容揆拱了拱手。
「可惜時間就是過得這麼快，後來發生的事情，全然出乎本宮意料。」
獨孤氏低下頭來，幽幽地說道。
「太後娘娘貴氣逼人，必然會母儀天下，此乃天意。」
「呵，天意，我倒是天能隨我意一次。」
獨孤氏抬起頭來看着慕容揆，眼神如同定在他身上一樣。
「那個跟我玩舉高高的小哥哥，我那時候就想，這個小哥哥生得多俊俏，又多麼多麼溫柔，若是有一天我長大了，我一定去求爹爹和娘親，讓我嫁給這個小哥哥。
那個時候啊，我看着張貴妃也覺得特別親厚，甚至每次進到宮裏，我都始終黏在張貴妃身邊，而不是我自己的娘親身邊。
宮裏的老人當時就說，這個小姑娘跟張貴妃有緣，貴妃收她做個義女吧。
當時就把我嚇壞了，要是這樣，那我豈不是不能夠再嫁給小哥哥了。
我當時急得大哭，大人們也就當時小孩子不懂事，哄哄便過，這件事情也不再提起。
我就那樣滿心歡喜地一天天長大，每天都在期待，我漸漸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我的小哥哥被先皇派去邊疆，我每日都又是擔心又是思念。
有一天，宮裏來了個老公公，拿着疊聖旨。
我們全家都跪下接旨，原來是先皇將我許配給了現在的皇上。
再後來，再後來的故事就不是那麼美好了。」
慕容揆聽起獨孤氏講起這些往事，感到如坐針氈，他的心裏十分擔憂珍娘和沈憐，卻是不敢打斷，只好靜靜地聽着。
「從那以後，本宮就不再是那個小姑娘，卻還總是期待，能夠見到當年的小哥哥。
一別數年，故人來去，你我都老了。」
獨孤氏端起酒杯，一點點越來越靠近慕容揆。
她將酒杯遞給慕容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慕容揆接過酒杯，卻並沒有飲酒。
「太後娘娘，事情緊急，微臣不得不懇求太後娘娘網開一面，看在老臣出生入死多年的份上，放過珍娘和沈文二小姐。」
太后卻執意示意慕容揆將酒飲下，卻是不置可否，依然眼神定定地望着慕容揆。
「你對她真好，難道當年的事情你一無所知？」
「娘娘此話怎講？」
「珍娘與聖上本是情投意合，后不知何因，先皇卻將珍娘許配與你。
她心裏本就住着別人，你對她這般好又是何必。
既然是政治聯姻，盡到本分即可，何比那般辛苦。」
獨孤氏站起來，將手搭在慕容揆肩膀上。
慕容揆慌忙轉過身來，跪在地上。
「微臣不明白太後娘娘的意思。」
「明不明白你心裏清楚，就看你願不願意明白。
若是當年沒有那些指婚，你會不會也會對我那麼好？你是否也會為了我在寒夜裏跪上一宿？」慕容揆聽見這樣的話，真是忍不住額頭上都滲出細密的汗珠。
「微臣不敢。」
「哎，什麼君臣，我與你，本應是那花前月下的一對，白白錯過了一生，空有這榮華富貴又怎樣。」
獨孤氏低下頭來，嘴唇靠近慕容揆的耳邊。
「我真的好恨你對她那麼好，她心裏沒有你，我才是那個一直等待你的人。」
慕容揆聽見這話，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轉過身來。
「微臣惶恐！」
「不要跟我玩這一套！」獨孤氏卻是突然被激怒了，她打落桌上的餐具，湯汁濺落在地毯上，情形十分慘烈。
「本宮忍受了那麼多年，那每一個日日夜夜有多痛苦，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卻在這裏跟本宮裝聾作啞，拿着那套繁文縟節來敷衍本宮！你若是這樣，本宮越是不會放過那個女人，本宮要你看看，她在本宮手裏會落到個什麼樣的下場！」獨孤氏有些歇斯底里的吼叫起來，一反她平日裏的端莊優雅。
慕容揆不知所措，只能夠低着頭不敢直視她。
「你說話啊，你倒是看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