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滅門之災

第一章滅門之災

這一夜,月滿如盤,星光璀璨。天上繁星點點,彷彿窺探人間的無數雙瞳眸。後涼的夜空中,一枕星輝落下,四周俱寂,風過處,揉碎了後涼忠國侯府里的一池初春寒水。

這一夜,是三月初三,上巳節。

本該喜慶熱鬧的大街安靜得只能聽見呼呼的風聲,偌大的忠國侯府里血光閃閃,火光衝天,那火光一寸寸蔓延,直至燃燒整個天際。凄厲的火光里,有人得意大笑,有人嘶啞慘叫,刀劍相抵的聲音彷彿一瞬間就能毀滅整個忠國侯府。

有幾戶人家冒死跑出來救火,可提着的水還沒來得及灑出去便見白光閃過,人頭就落了地,鮮血噴射而出。

夜開始變得很黑很靜,月光都被那殺戮濺起的血遮住了,只看得見暗紅一片。

院子裏堆積了滿滿一地的屍體,忠國侯府上下除了女眷的三十六口人都在這了,血不斷蔓延各處,晚開的臘梅都被映成了紅色。

懷胎六甲的女子被兩個牛高馬大的官兵緊緊拽着手臂,她的鎖骨有兩根金針插在裏頭,緩緩流下兩行血痕。她的頭上已經急的沁出了汗水,手腕由於掙扎被勒出了紅痕。

在七倒八歪的滿地骸骨中,有三個孩子正持劍奮戰,一刀刀落下,便又是一刀刀揮起,鮮血四飛,在月下是前所未有的晶瑩。

女孩持着一把斷劍,眸光寒意逼人,仿若玄冰,欲硬生生將那個黑衣人千刀萬剮。

黑衣人走近女子,伸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顎,女子難受的想要別開頭,卻被黑衣人扳直了臉,力道大得能清晰聽見骨頭錯位的聲音,她得意的看着女子,經過處理的聲音完全聽不出男女,「想救你阿娘,就把渡生石交給我。」

「落兒,聽阿娘的話快走!」女子強忍着下顎的疼痛扯出一抹淺笑,因被捏住的緣故她說話都顯得吃力,細看她的牙齒已經染上了血絲。

「阿娘……」女孩嗚咽的念着她的名字,顫抖的聲音暴露了她假裝的鎮定,一眨眼眼淚便洶湧而出。

已經廝殺了將近半個時辰,死了很多人,劍斷了數把,體力也將耗盡。這漫長的殺戮讓女孩感到疲憊不堪,可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所以她又從地上拾起一把染滿了血的劍。只有殺,不停的殺,才能殺出一條生路來。

那雙沾滿了至親鮮血的腳,一步一步邁得毫不猶豫,卻又是那般的沉重。

劍鋒劃過地面,濺起無數血滴,囂張的攀附在女孩的衣擺上,像是無言的控訴,那都是本不該結束的生命。

新一輪的官兵們重新圍了上來,將女孩緊密包圍成住,一圈又一圈,層層疊疊,密不透風。

「啊……」女孩大喝一聲,揮動手裏的劍,迅速展開廝殺。利刃入肉的聲音不斷鑽進她的耳朵,一次又一次,她已近乎麻木,只知道劍起劍落地見人就砍。她的臉已經染上厚厚的血垢,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小妹!」

男孩攜著另一個白衣女孩殺出重圍,對準女孩身後想偷襲的官兵狠狠砍下去,一刀致命。

「大姐,二哥!」女孩與他們背對背緊緊相貼,她手裏的劍又鈍了,未凝結的血沿着劍鋒滴落在地上的血窪里,響起滴答滴答的聲音,似那倒下的屍體在向她們喊著,殺!殺!殺!

官兵一擁而上,開始了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的廝殺。

黑衣人把手移到女子凸起的肚子上,她笑着,輕輕地撫摸著,說出的話卻猙獰恐怖,「你說,沒有出生的孩子是什麼樣的呢?」

話罷,未等女子做出反應,她便屈指成抓狠狠朝女子的肚子上按下去。

「啊——」

女子吃痛的呻吟著,額頭的汗如雨般落下,細細密密浸濕了脖頸處的衣裳。在疼痛同時,她驀然感覺到大腿上有什麼正往下流着。那是血,是她的,也是她的孩子的!

「阿娘!」女孩迅速衝上來,卻馬上被一旁的官兵緊緊抓住,用力的按在地上。

「小妹!」護著白衣女孩的男孩心疼的喊了聲,以最快的速度一劍穿腸解決了近身的兩個官兵,幾乎是一眨眼他便到了女子身邊,可還未出手便被黑衣人一掌打飛,狠狠地撞在不遠處的臘梅樹上。

梅花紛紛揚揚落下,帶來初春乍暖還寒的風。

「容止!」女子撕心裂肺的喊道,肚子一陣一陣的痛著,黑衣人的手勁越使越大,她痛得彷彿萬箭穿心,腳下已經清晰可見一攤血跡。

「都這種時候了還妄想要垂死掙扎。」黑衣人掩在面紗后的嘴臉輕輕勾起,笑的歡暢而囂張。

男孩捂著胸口猛的吐了一口血,他來不及擦拭嘴角,便和幾個黑衣人扭打成團。

「端木瑤,你覺得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呢?你肯定很想知道吧,我幫你,如何?」黑衣人陷入血肉里的手用力往肚子深處挖去,僅僅是一瞬間她整個手便沒入了血肉之中,那聲音清晰而刺耳,血不斷往外湧出來,立馬染紅了女子白色的衣裳,那血觸目驚心,這府里血流成河的顏色都比不過。

「阿娘!」女孩嘶吼著,不安分地亂動企圖擺脫身上的兩個人,卻被一腳狠狠踩在鎖骨上,再用力一碾,她的喉頭便湧上一股腥甜,再也剋制不住猛的噴出一口血,染紅了那官兵的鞋。

「畜生!」女子咬緊牙根,痛得只吐得出這兩個字。

「告訴我,渡生石的下落,不然我真的會把孩子挖出來!」

「我說過,渡生石早就被盜,至今下落不明。你要是有能耐就自己去找,找我做什麼!」女子扯開嗓子怒吼,她已經痛得頭暈目眩。

「還嘴硬,你是渡生樓樓主你會不知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只好讓你的孩子提前出世!」黑衣人繼續粗魯的把手往裏伸,拳頭般大的口子早已血肉外翻,鮮血淋漓。

白衣女孩不會武功只能在一旁痛心地站着,看着自己母親被凌辱,她也忙把抓住自己的官兵咬傷,隨地撿起一把劍就往踩着女孩的官兵後背砍去。

男人吃痛的哀嚎一聲,下意識鬆開了腳,女孩立刻翻身將他掀倒在地,將腳抬至頭頂再狠狠踹下,直接命中男人的腹部,再學着男人方才用力的碾壓,直至他吐了好幾口血女孩才拿過白衣女孩的劍,一刀刺向他張開的嘴巴里,一瞬間,血濺,斷氣。

「二哥,保護好大姐!」女孩大喊,話未完就沖向黑衣人,揮出手裏的劍刺過去,黑衣人偏頭躲過,一腳踢飛出去。女孩迅速把劍往回甩,以毫釐之差劃破了黑衣人的鞋底。

黑衣人直面揮來一拳,女孩眼明手快,化指為掌,封住了黑衣人的拳頭,迅速反掌為爪直扣她的脈門。黑衣人翻腕躲過,同時側身提腳,竟同時使出一掌,朝女孩身上打去。女孩巧妙躲開她的飛踢,硬生生挨了一掌藉此拽住她的手,用僅剩的所有力氣把她拉離女子身前,卻忘了黑衣人還有一隻手在女子的肚子裏,打鬥如此之久也未曾抽出分毫來。

「啊!」女子人摧心剖肝的大叫一聲,只見她的肚子自衣裳向內穿了一個拳頭大的窟窿,血淋淋的,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肉。甚至還有一根長長的東西連着被拽出,首尾相連着黑衣人右手抓着的一個血糊糊的東西。

那是臍帶,帶着血,被拔得長長的,就像一根橡皮筋,幾乎只要再用力一點就能把它扯斷。

女孩愣住了,連同所有人都因為女子那椎心泣血的一聲愣住了。

又有風來,夾着臘梅的香氣和屍體的腥臭,整個院子連一絲乾淨的空氣都不復存在。興許是這一次的風冷了,所有人都打了個冷顫,狠狠地抖了抖。

女孩猩紅的眼睛犀利地盯着黑衣人手裏那一團東西,猩紅的眸子氣得直凸起來。她哆哆嗦嗦的喘著大氣,不敢置信地低下頭,卻有驀地瞧見了女子腳下那一攤血水,整個人像被當頭一棒,哆嗦得更加厲害,連話都無法說出來。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冷冽的戾氣,頭髮在空中與吹來的臘梅交纏在一起,黑白交錯間似乎閃著暗紅黝黑的光。

「噹啷——」男孩手裏的劍猛的掉落外地,所有人才連連反應過來,卻不再敢有所動作。女孩的戾氣讓他們有些生畏,那不是殺氣,比殺氣更甚,讓人連感覺一下都覺得心有餘悸。

唯獨罪魁禍首還雲淡風輕的扯斷臍帶,十分享受女子痛不欲生的哀嚎,彷彿是一個得到了認可的壯舉。

女孩握緊拳頭,整個人都在顫抖,心像被丟進油鍋里油炸般,起先並不覺得疼痛,後來卻猛的一抽,痛得她呼吸艱難,慘白的唇一張一合,許久才咬牙切齒的說出幾個字,「你……竟敢!」

黑衣人卻不把她的憤怒當一回事,自顧自的欣賞著自己手裏的胎兒,雖然只有六個月大,但基本已經成型,軟軟的,只要用力一捏就能斷成兩截,說是胎兒,其實也不過是個帶了血的泥人,毀掉都不費一絲一毫的力氣。

「小娃娃,這可是你自己幫我拉出來的。怎麼,你在怪我嗎?」黑衣人笑得張狂,聲音邪魅而帶着挑釁,「來,你們都過來看看,這可是你們的弟弟呀,可愛吧?」

女孩失控地朝黑衣人飛奔過去,手腳並用,招招致命卻疏漏百出。

黑衣人繼續刺激女孩,「你弟弟手感很好,你要不要來試試,就像捏泥人一樣好玩。」

女孩只想把眼前這個人狠狠地撕裂,一點一點割下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肉,甚至是想要一滴一滴地抽干她身上的血,然後抽筋扒皮挫骨揚灰。

男孩迅速解決掉禁錮住女子的兩個官兵,手顫抖的覆上女子的腹部,那裏血肉模糊,男孩想要止血卻無從下手,整個人看得愣愣的,有晶瑩在他眼裏閃爍卻倔強的不讓它落下。

白衣女孩顫抖的握緊女子的手,眼淚不爭氣的落在女子帶血的衣裳上,頓時化為血水,滴落地上和那一攤血水混為一體。

「阿娘……」

女子緩緩睜開眼睛,疼痛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這股痛比分娩還要難以承受,似斷了全身的肋骨。鎖骨上的金針有毒,已經侵入了心脈,她能感覺到身體每一處在被凌遲,痛心入骨,猶如萬箭攢心,無腸可斷,隨時一刻都會突然死去。

她反握住白衣女孩的手,緊緊的。

已經癲狂的女孩不留心便中了黑衣人一掌,准準的朝女子這邊飛過來。前後連中兩掌,隔着衣裳女孩也能清楚的知道胸口已經發黑,正劇烈的痛著,似乎震裂了肺腑心脈,心都一時間凝固在那裏,堵塞得陣痛陣痛,隨時都有可能爆裂開來。

女孩重重的摔在地上,她顧不及疼痛,咻的立馬站起來,連爬帶滾到女子身側。她猩紅的眼睛佈滿血絲,一條條,就像躺在地上的一具具屍體,鮮紅得可怕,眼淚從裏面就出都彷彿是紅色的。

女子眼淚緩緩滑下,她艱難地抬起手,握住自己孩子的手,睫毛劇烈的顫動,連同聲音都有些不清晰,「孩子,別哭。」

女孩拚命地搖頭,眼淚稀里嘩啦地落下,她第一次覺得那麼痛心。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死在眼前卻無能為力,現在還得看見自己的母親奄奄一息卻無可奈何,這種痛比刮骨削肉還要疼上百倍。

「阿娘,不要,你不要死,不要離開落兒。」

女子艱難的抬起手輕輕為女孩拭去眼淚,溫柔得讓女孩覺得所觸之處都是火辣辣的痛。

「孩子,忠國侯府氣數已盡,你們是鍾離一族最後的血脈,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記着,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只要活着,就會有機會。」

三個孩子都已經泣不成聲,喉嚨就像卡著一根刺,咽不下,也拿不出來,只能痛著,連話都難以啟齒。

「不管今日過後你們會淪為什麼身份,也要記着,你們的骨子裏,流的是忠國侯鍾離皖的血,無論將來成為什麼人都切記,人定勝天……」

女孩握緊緊女子的手,聲音帶着沙啞和哽咽,「阿娘,落兒不要你離開,你不會死的,落兒和大姐二哥這就帶你逃出去!」

「落兒,別哭,軟弱無能的人才會流眼淚,你是鍾離家的女兒,要堅如磐石,活如臘梅,努力在絕境中逢生……」

女子躺在男孩懷裏,看着他稚氣未退的臉,眼前變得飄忽起來,飄過時間,飄過歲月的重重霧靄。

她彷彿又回到了豆蔻年華,桃園裏春色滿園繁花似錦,遍地百草蒼翠欲滴,蕪湖煙波浩渺水木清華,綠肥紅瘦里那獨有的一樹臘梅開的比三月桃花還要艷。那是世上最美的一棵臘梅,在它的樹蔭下,她邂逅了鍾離皖。

「啊瑤……」

這一聲喚,女子一聽就是三十多年,這一聲喊女子一聽就是一生。他自翩翩少年時起總是溫柔地喚她啊瑤。他總說,啊搖啊搖,等我回來我就帶你去楓城,那裏有大片大片的楓樹,你總喜愛春的桃花,夏的潔蓮,冬的臘梅。我也要你喜歡這秋的紅楓。

啊搖啊搖,我會讓你幸福一生。啊搖啊搖,這次凱旋而歸我就上交兵權,永遠陪着你和孩子。啊搖啊搖……

女子溫柔一笑,月眉星眼都在此時變得傾城絕色,他們執手相望的深情依舊在她的眉眼間流轉,刻骨銘心,「啊皖,我們生時聚少離多,死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這一笑用盡了她此生所有的美麗,用光了她此生最後的力氣,這一笑魅惑動人顧盼生輝千嬌百媚,這個如桃花般窈窕無雙的女子,在春來之際永遠綻放,卻也似淡雅脫俗的臘梅般永遠消失在春日裏。

既然挨不過時光成老,那便換一處海闊天空。這個空谷幽蘭的女子,這個不可一世曾引天下紛爭的女子,就這樣,在她所認為的幸福里,永遠的睡去了。

「阿娘!」女孩愣了許久,終於抱着女子的身體,淚乾腸斷悲戚的仰天大哭,瞬間墮入暗無天日的冰潭裏,任由寒冰刺骨,剖皮挖肉。

「不——」

千落爆發出撕裂般的痛呼,彷彿天地崩塌,萬物剎那寂滅。

瞬時雲光暗淡,風聲大振,她跪倒在地,仰面痛哭。那聲音凄厲哀絕,是人間的,抑或天上的。

聲聲血泣聲聲喚,天也昏來地也暗。

果真是天地為之感傷,春風悲號,帶着無法言說的冷意,吹散了女孩眼前的亂髮,也吹寒了三個孩子的心。那個本該裝着純真的心靈被迎面而來的一根根冰刺狠狠插入,一點點的冰封,然後徹底支離破碎。

女孩突然抬起頭來,雙眼凌厲地向正得意拋玩著胎兒的黑衣人望去。

黑衣人把手裏鮮血未乾的胎兒朝她扔過去,同時飛出的還有無數根帶毒的金針。

「啊——」女孩張嘴大喊,風也來助陣,叫囂着她心裏所有的怨恨和悲傷。金針朝四周散去,一股股寒氣從四面八方吹來,在場的所有人都禁不住冷意連打冷顫。

女孩的嘶聲厲吼,聲音恐怖。漫天紛飛的臘梅陡然夾着雪花落下,女孩的聲音刺心裂肝,令聞者痛心入骨撕心裂肺,彷彿她的每一聲都是用血澆灌而成。狂風在咆哮,臘梅在憤怒,大雪在飛旋。

陽春三月落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雪,將屋頂街道鋪了整整八寸厚,狂風掀瓦,泠泠作響,那是在為逝者哀嚎鳴喪。

這是坤和三十八年下的第一場雪,此後後涼下的每一場雪都不如這場雪落得驚心動魄美憾人心。那是雪,亦是血。

女孩頭髮散亂不堪,在風雪中染白了,她的眼睛完全通紅,已經分不清瞳眸在何處。這雙曾被洛陽人稱為最美麗的眼睛,此時此刻成了最恐怖的一雙眼睛。

「你帶兵滅我全家,弒我父殺我母害我弟弟,我要讓你拿命來償還,用你的鮮血祭奠他們!」

女孩不顧男孩的阻攔,發了瘋般衝上去,這次雖然喪失了理智卻出招有序,仍舊是招招致命。此時的她已經疼痛得麻木,已經忘記了先前所有的疲勞,她腦中只有一個字,殺!

大雪紛飛的風中,兩道身影交纏廝殺,久久不曾停歇。女孩打的又快又急,身上的傷出膿化血散著腐臭凍得刺痛,她仍無所覺,只知道用盡殺招拚命殺掉眼前這個黑衣人!

黑衣人漸漸體力不支,只好拚死中了一掌,手腕脈門也被勾破,鮮血橫飛四濺。黑衣人趁機將金針刺向女孩的右手,一掌打出去,女孩被打飛出去狠狠撞在那棵臘梅上。

無盡的疼痛再一次襲擊了女孩。女孩的右手五個指甲都充血而漲,繼而鮮血直噴。她靠在樹上,靠此來支撐疼痛的身體。金針穿脈,掌風入內,整個右手已受損,若不是她藉此被打飛,右手恐怕就要被廢。可縱然不廢,她也已經不能再繼續打下去了。

黑衣人瞧著自己被劃破的手腕,似乎動怒了。用腳提起一把劍,就往女孩刺來,速度快得驚人,與此同時,一抹身影自旁邊飛來,只聽見劍沒入血肉的聲音,一個偉岸的身軀就擋在了女孩身前。

「二弟!」

「二哥!」

女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連每呼吸一口都覺得痛不欲生。

男孩緩緩倒下,插入胸口的劍已經穿過了後背,竟還多出三寸。女孩驚恐的大叫,攬住男孩的同時眼淚再次決堤。

「二哥,不要,為什麼,不可以,怎麼可以……」女孩已經語無倫次,嗜血的眼睛裏閃著血色,落下的眼淚竟真的是紅色的,不!那是血淚,真真實實的,血淚!

白衣女孩跑過來,卻被衣擺絆倒,在雪地里滾了幾圈,顧不上扭傷的腳,慢慢的爬過去。一雙沾滿鮮血的手抓着雪,一點一點的爬著,她已經悲痛欲絕,沒了力氣,也沒了勇氣。

「二哥,不要離開我,不要!阿爹阿娘已經死了。你不能……不能再離開落兒……」

男孩的心臟已被刺穿,連抬起手為她擦眼淚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她,目光灼灼似乎要把她刻進生命里。

「小五,別哭,讓二哥好好看看你……要好好保護自己和大姐,好好活着,活下去,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男孩臉上凝結著溫柔暖人的笑容,那未來得及說完的話女孩再也沒有機會了聽了。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樣子,血淚滴在他的額頭,臉上,留下一道道驚心慘目的痕迹。

那個會帶着她逛窯子,打劫當小偷,街頭賣藝扮乞丐,上樹掏鳥蛋下湖抓魚蝦的男孩永遠的離她而去了,就在那麼一瞬間,他的生命就消失了,那麼脆弱那麼輕而易舉。

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在她被欺負的時候第一時間站出來保護她了,再也不會有人能像他一樣給過她整整十二年的感動和關愛。

那個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哥哥,她一直努力想有朝一日也能反過來保護的哥哥,就這麼死掉了。一劍穿心,無聲無息。

她滿頭亂髮,衣衫儘是血,面色也蒼白,神情木然地望着懷裏逐漸冰冷的身體,好像已經被嚇傻了。

女孩雙拳緊握,一張小臉上寫滿恨意,看着黑衣人的眼睛又多了許許多多的憎恨。她站了起來,欲做最後的垂死掙扎,可就在一瞬間她便覺得胸口悶痛無比,一口鮮血噴出后,女孩搖搖欲墜,眼睛渙散,開始意識不清。

氣急攻心的女孩轟然倒下,閉上眼睛之前她彷彿又看到了早晨從桃源回來后的一家五口沐浴在晨光里,每個人都帶着灼人刺眼的光,讓她再也看不清,唯有沉沉睡去,去夢裏與他們相見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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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權傾:巾幗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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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滅門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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