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醫者無類

「許默，32床今天早上查完房之後就給他們辦理出院手續吧。」

利馬市人民醫院辦公室里，胸外科主任醫師李兵緩緩放下夾在病例中間的成人雜誌，臉上鬆弛的橫肉漸漸緊繃起來，一板正經的看了看邊上的年輕人。

許默是實習醫生，今天是他實習期的最後一天，只要今天不出意外他就能成為一名真正的醫生。

一聽是32床，許默立馬翻了翻查房的記錄，他的眉頭漸漸緊鎖起來，「主任，你是不是搞錯了？這32床不是剛確診是肺結節么，說好後天動手術，怎麼今天就……」

李兵眉頭當即臉色一沉，打斷了他的話，「你一個實習醫生問那麼多幹什麼？讓你做，你去做！」

許默一聽，也是毛了，心想無緣無故趕一個即將要做手術的人走，自己可做不到。

「主任，這事情我做不來，病人都準備手術了，這時候趕別人走，這太不道德了！」

許默當即拒絕。

「什麼道德不道德，我們這裏是醫院不是福利院，32號床的病人從來都沒有及時繳費，早晚得走！」

李兵被許默氣得不輕，當即壓低了聲音說出了其中的緣由。

「這件事情你要是辦好了，你的實習報告我會幫你搞定，但是你要是辦不好的話……」

原本他以為這個實習醫生腦子會開竅，但是萬萬沒想到這個傢伙，倔強的很。

「作為一個醫生，我干不出來這種事情，而且我相信，但凡是個人，都干不出來這件事情！」

許默當即就明白了，這主任是因為病人沒錢，才趕別人走的。

他的話擲地有聲，氣得李兵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差點就不顧形象破口大罵了。

但是，李兵終於還是把這口氣摁下去了，耐著性子從椅子起來湊到許默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慈祥模樣。

「許默啊，院裏的床位一直緊張，馬上有個重要的病人要進來，你只要把32床的病人請出去，後面實習轉正的事情，我都幫你辦的漂漂亮亮，就當幫主任一個忙。」

李兵覺得，自己已經放下姿態了，這小子要是還不識趣的話，就是自己找死了。

而許默看着李兵這一張似笑非笑的油膩肥臉，頓時心中作嘔。

先不說醫德不醫德的事情，退一步說，這種事情處理不好，就會變成醫鬧。

到頭來，還是自己背鍋。

想到這裏，許默轉過頭看着李兵，一臉認真，「主任，你可以選擇開除我，但是，這件事情我做不到！」

李兵一聽，立馬變臉，他鬆開搭在許默肩膀上的手，「許默，你讓我很失望，你要是這樣的話，實習報告上我只能按規矩來寫了，你今天就把東西收拾收拾吧！」

「走就走，誰怕誰！」

許默也是一臉憤慨，這種缺德的事情，小爺我干不出來！

心裏這樣想着，許默準備查完最後一次房，然後收拾東西走人，只不過他心中唯一不甘的是，護士站的一個護士蘇倩是他暗戀的對象，這要是走了，估計以後能見面的機會就少了。

從辦公室出來，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這還是一個醫生么，怎麼心裏就想着錢？

走在滿是消毒水味的冰冷走廊里，許默覺得這裏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查到32床的時候，許默看見潔白的病床上躺着一具臉色蒼白的瘦弱身體，這個小夥子今年剛剛20歲，據說剛考上重點大學，本來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肺結節，其實很大程度上就是肺癌，只不過現在還是早期而已，有很大的希望治癒。

病床邊上是一個裹着頭巾的農村婦女，黝黑的雙手捧著一個已經冰冷的饅頭，她一看許默來了，立馬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副很局促而又緊張的樣子，「醫生，娃子現在咋樣了？」

許默點了點頭，檢查了一下，發現情況還算穩定，要是能繼續掛鹽水，後天絕對可以做手術，可是……

「醫生，你咋不說話，是不是醫藥費的事情？你放心，我家那口子正把家裏耕地的牛給賣了，賣了牛立馬湊錢過來，你可一定要把我娃子給治好啊，他是咱村上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人哩。」

一提到『重點大學』這四個字，農婦滿是皺紋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自豪的神色。

許默知道，這個躺在床上的孩子，對於這個家庭來說是最重要的。一旦沒了，這個家庭就完了。

想到這裏，許默多想去幫一幫這家苦難的人，可是現實中的他毫無辦法。

這個時候，病房其他的病人和家屬在邊上小聲議論起來。

有冷笑旁觀的，「這年頭沒錢怎麼有膽子進醫院的？」

也有安慰農婦的，「大妹子，趕緊給家裏人打電話籌錢吧，你要是再籌不到錢，恐怕醫院裏也待不下去了。」

農婦不善言辭，黝黑的手抹了抹眼淚，然後掏出老人機開始打電話借錢。

此時李兵正好查房路過，一看病房裏亂鬨哄的樣子，立馬拉下了臉，「許默，怎麼回事？！」

許默還沒有來得及接過話頭，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把李兵往邊上一擠，「這32床的病人怎麼還沒捲鋪蓋走人？李主任，你怎麼收了錢不辦事呢？」

許默一聽，立馬明白了，這李兵居然收了錢，怪不得急匆匆的讓自己干這件缺德事，要是自己當初答應他了，就被這傢伙當槍使了！

許默還沒來得及發作，囂張的妖艷女子突然走上前，一把抓住床單，準備把人給弄下來。

許默一下子惱了，直接一把甩開妖艷女子的手，吼了一聲，「這是我的病人，他後天手術，請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