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護短
但無論怎樣，這些都不足以觸動她分毫了。
如今，她滿心只有祖母和弟弟，以及要保護和振興，這個破敗卻溫暖小家的心思。
所以別說風花雪月，就是對如王氏這樣損人不利己的閑人，只要別來礙她的事兒，她都懶得關注哪怕一分。
但很不巧，具她日後所知，王氏可能很快就要觸她的逆鱗了。
蘇汐月腦中閃過諸般紛雜念頭，卻也不過幾息而已。
所以，在王氏看來，蘇汐月只略驚訝的頓了頓后，便笑靨如花的對她道：「我沒記錯的話，今日事發時堂嬸並不在趙府。那堂嬸剛剛所言，怎如親眼所見般言之鑿鑿？三人成虎事多有，堂嬸還需謹言慎行，莫輕信輕言，方不負蘇氏長媳的身份。堂嬸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蘇汐月一席話，端的是明理又大度，不僅沒因王氏的尖酸刻薄而暴怒，甚至連解釋的話都沒多說一句，只在規勸對方，並和對方講道理。
但在讓人挑不出一絲錯的同時，蘇曦月話中含義，卻又滿滿的都是對王氏的諷刺和鄙夷。
只因王氏雖是城陽郡中赫赫有名的蘇氏一族的長房長媳，但因她那一張毫無分寸的快嘴和貪小便宜的性子，幾乎是城陽郡內名門望族間，私下公認不能單獨宴請或交往的人物。
好在蘇氏到底是一方世家大族，王氏這樣的行事為人，才沒被人公然議論。
因此，蘇汐月的話放在別人身上沒問題，可對王氏來說，卻很值得玩味兒了。
蘇汐月笑眯眯的看著王氏，但心中卻只古井無波。
這樣掙口舌之利的事，她兒時想做卻不擅長，長大后卻因種種經歷，自然練就了一副鐵齒銅牙。
只是，她也在同時看清，大多數時候掙這一時長短毫無意義，傷不到對方根本，還浪費時間和精力，更重要的是影響自己的心情，所以早就無心與此。
也就是在看清，想明白的那段時間，她養成了能動手，或選準時機一句話解決問題，就絕不多說的習慣。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她現在還要假裝一下爭強好勝的小姑娘，才不至於讓祖母覺得她變了太多。
再說，來而不往非禮也，王氏雖現在還沒踏她的底線，但為了能逼得心懷不軌之人儘快狗急跳牆，討些這種口舌之利，讓祖母開心開心，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在蘇汐月一派淡然時，一旁靜觀事態的柳老夫人卻幾乎忍不住想鼓掌叫好。
若不是一直緊繃著嘴角，她險些要笑出聲來。
嘖嘖，看這話說的，一針見血又無損自身德行，簡直是太深入她心，不愧是她柳氏的孫女！
這種大家風範盡顯，還沒饒了嘴快小人的行事作風，簡直已頗具她年輕時的風姿了嘛。
不過，雖發現了孫女這一被激發的隱藏優點，但她還須穩住。
她自然不懼王氏的牙尖嘴利，只是不能讓孫女太驕傲了，影響日後精進，不是？
哎，孫女太優秀，有時也是一件讓人憂愁的事啊。
柳老夫人兀自欣慰又警醒著自己時，王氏卻已被氣的渾身顫抖，上下牙更是不時碰到一起，發出咯咯咯的怪聲。
這聲音，在寒冬臘月之夜，四下漏風又沒有火盆取暖，還光線昏暗的堂屋裡，別提有多讓人毛骨悚然。
別說王氏這種不常來的，就是常年居住於此的柳老夫人都一時不適的暗暗打了個激靈。
柳老夫人不滿的看了王氏一眼，慈愛的看向蘇汐月，開口時卻仍帶著淡淡威嚴，「四丫頭，你可想好了？」
柳老夫人問的是，蘇汐月可是打定主意，不用王氏去向趙府討情，要自己一力承擔解決今日之事？
她雖覺得由王氏走一趟，事情能用最簡便的方式大事化小小事化——因無論怎麼看，這事兒都是她家孫女吃虧，那和她家孫女共處的臭小子，沒準兒還能撈個風流多情的好名聲呢！
風流多情也不算多好的名聲？
哼，殊不知，世間多少臭男人將此當做讚譽，並花重金以求呢。真是便宜那趙家的臭小子了！
不過，若孫女願用此事磨鍊一下自己，她覺得也未嘗不可。
孩子小，就要多經事兒才能長大，長本事嘛。
且說到底，他們家的名聲，自早死的老頭子那兒開始，就沒好過。此時也早不在乎，汐月再添一條了。
而最重要的是，汐月年歲還小，就是言行略有適當，又沒鬧出人命又沒污了清白，過個一兩年自然也就沒人揪著不放了。
蘇汐月見祖母如此問，心下哪裡不明白，此刻祖母做的諸般思量和對她的愛護縱容？
她心口難以自制的滾燙成一片，眼角鼻頭酸澀的幾乎要忍不住嚎啕大哭。
若是上輩子，她能多信任祖母一些，多留意一下祖母隱藏在嚴厲外表下的愛……
哪怕她仍沒勇氣站在人前承擔，卻也應能在事情初發時與祖母交心，不至於讓祖母選了與小人為伍，這條不歸路吧？
蘇汐月雖激動的難以自已，但動作卻並不慢。
她努力剋制著心中翻湧的情緒，迅速收起嬉笑表情，斂衽對上首的祖母邊行禮，邊鄭重道：「是，汐月想好了。」
柳老夫人略一頷首后，轉頭看向此時仍沒緩過來的王氏，淡淡道：「既然如此，王氏你也聽到了，咱們之前的約定就此作罷。多謝你今日來看望四丫頭，但老婆子這棚屋陋巷，日後你也不用屈尊紆貴來此串門了。」
先前這王氏就挖門盜洞，想盡一切辦法的想將死老頭子那勞什子香爐弄到手。
今日更是把主意打到了四丫頭的頭上，這要是再不斷了她的念想，只怕就要鬧幺蛾子了！
且就看她今日對四丫頭這態度，這門兒也不能讓她再登！
柳老夫人在心底一點兒都不否認她的護短，並從今日孫女表現出的果斷，再次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她先前的教導已讓孫女如此的優秀了，那就更應該將護短大業發揚光大。
且沒準兒她先前做的還太隱蔽，否則孫女的內秀，怎會直到今日才被外力激發出來？
柳老夫人邊兀自反省著，邊對蘇汐月招了招手，示意孫女可以扶自己回屋了。
臨走前，倒是還記得招呼了王氏一句，「我這屋裡的人少，沒人能送侄媳婦你了。哦，對了，勞駕侄媳婦你出門時，知會老門房一聲，關好大門以防宵小。」
之後，柳老夫人連個眼神都不屑給，鼻子險些氣歪的王氏，只氣勢十足的在蘇汐月的攙扶下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