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舌蘭篇:辜負春心 獨自閑行獨自吟 第三章 翻湧

龍舌蘭篇:辜負春心 獨自閑行獨自吟 第三章 翻湧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幻想。

最起碼,我是幻想過的。

直到現在,我也很難想像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已經能清楚的明白了,何為情愛。

我還更有甚,能分清對哥哥的感情,與對他的用心,那是不同的。

我會無數次的回味和他的點點滴滴,並且眷戀其中。

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可我始終樂此不疲。

在一次次幻想中,他的形象越來越高大,我便越發心悅。

越發心悅,便越覺得他待我與旁人不同。

他對我是有感覺的,我可以確信。

直到...

那天,幫主出門了。

那天,也是重緣哥哥的生辰。

我,做了一件特別,讓我終身後悔的事情。

我猜,重緣一定會想要和幫主一起過生辰。

於是,在幫主出門時,我偷偷畫了一碗壽麵的圖放在了幫主房中。

當時,我覺得那是一碗壽麵,應該是可以辨認出的。

我興緻勃勃的告訴他,有一個大禮物會送給他。

他說,他從不過生辰。

我卻反覆的勸說他,生辰應該是一個人每年最快樂的日子,每個人都沒有理由錯過這個出生的日子。

最後,他當真了。

我能想像到,那樣小小的他,還有小小的我,是怎樣傻傻在門口等了一夜的。

一夜,幫主始終沒有回來。

我很抱歉,可重緣依舊那樣溫和。

三天後,幫主回來了。

那天,當着所有弟子,幫主險些將他打死了。

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我總是覺得,這和我留得那張圖有着微妙的聯繫。

緊接着,幫主將他帶進了房,就著燭火,聊了一夜。

秉燭夜談,我就躲在門外,說不出的壓抑。

我一秒也沒有閉過眼睛。那是第一次,我想挺身而出,我想與他共同面對,我想站在他的身後,我想陪他。哪怕刀山火海,只要有他,就好。

他們聊了一夜,我就等了一夜。

太陽出來時,重緣非常詫異於我會在門口。

我替他上了葯,他鼻青臉腫的樣子,讓我又想起來了哥哥。

如果問我,哥哥和他誰更重要,我選不出,那時的我,是真的會因為這個無聊的問題變成鼻涕蟲的。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

只有孩童才會做選擇,而長大了的我,兩個都要。

到最後一刻,我依舊這樣想。哪怕是,放棄我自己。

那天之後,重緣變了。

他比武不再像曾經一樣一再謙讓,反而是步步緊逼,刀刀致命。

我那時才知道,原來他這樣的厲害。

我才知道,原來,他每夜都是在冰窖中練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若是沒有我,恐怕一天也不會斷。

那天幫主對他說了什麼,我始終沒有問過。我知道,他不會告訴我,只會像從前那樣一笑了之。

他從來也沒有怪過幫主,準確的說,是從來沒有怪過任何人,包括一次次給他惹麻煩的我。

那天以後,他變得很忙,我也沒有再睡過,不必他叫我了。

有一天,他扔下了自己的劍,換成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我知道,他從那一刻起,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快樂。

沒過多久,他突然在夜裏叩響了我的房門。

我沉浸在激動中,竟然忽略了他無助的眼睛。

他說,他剛剛從幫主房中出來。

他說,他明天就要走了,有一個任務。

為了讓我放心,他還特意告訴了我,他很快就會回來。

他告訴我,今日,合楚幫來了一個人,武功很好,是個女子,叫識愁。

我只關心,他什麼時候會回來,會不會受傷。

他卻答非所問。

那天,我知道了,他從一出生,就有了一個使命。一個與他毫無關係,卻要傾盡一生去完成的使命。

保護他的兩個妹妹。

兩個妹妹?這並不是讓我吃驚的。

讓我吃驚的是,這兩個妹妹,並不包括重雲。

「為什麼?」我始終不能理解。

「這是使命。」他笑了,「男人,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如果是其它乳臭未乾的小屁孩說出這樣的話,我一定會笑掉大牙。

可他,卻讓我說不出的沉重。我總覺得,他好像,承擔了太多本不必承擔的東西。

他本可以,不用如此辛苦。

第二日一大早,我就偷偷躲在了門口,我想在他走前,再多看他一眼。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傳說中的重雲。

天真爛漫,那樣無邪的笑容毫不吝嗇的綻放在臉上。

當時,我並不知道,那會是最後一次見她。

準確的說,從此,我再未見過任何純粹的笑容。

一天,兩天,三天。

我做了無數無用的事情。比如,疊星星,對着月亮許願,祈禱著明日就能看見他。

一個月。

三個月。

我沒有等到重緣回來的消息,卻收到了牽幫的信息。

合楚幫,全幫從蕪漠國遷到了涅華國,更名為千秋歲。

我跟着他們一起回到了涅華國,熟悉的空氣,熟悉的陽光。

我知道,我沒有家了。

因為,江湖沒有了武林盟主,我也再沒見過哥哥說與我躲貓貓的爹娘。

那麼大的涅華國,卻沒有我的棲身之所。

我只有重緣了。

千秋歲在一個陰暗的地方,叫暗流窟。

聽起來,就不會是重緣喜歡的地方。那一天,所有人集中在了那個叫主殿的山窟,重緣不一樣了。

他穿着一個大大的黑斗篷,站在眾人面前。

他說,從今往後,他就是千秋歲的大祭司,如果我們不願意,現在可以離開。

但如若今日不離開,日後,便是叛門。

死。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了,人,是會死的。

我沒有離開,我留下來了。哪怕會死,也要為了重緣。

然而,很快,重緣需要一個內應,一個能打聽消息的內應。

我並不知道那是要做什麼,可在當所有人都說我是唯一合適的人選時,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如果是以前,我是不會離開重緣的。

可是...

重緣,他帶回來了一個小女孩。

雲兒。

不是他的妹妹。

是一個,新的女孩。

憑藉着女子的本能,我一眼就能看出,她佯裝天真的笑容,與重雲簡直是天壤之別。

可是重緣那樣的眼神,僅僅一眼,我就明白了。

那是,不只有溫和的眼神,即便沒有笑意,我也清楚的感受到了,那是從沒在我他凝望着我的眼眸中,出現過的眼神。

我還是那個唯一。

雲兒是另一個唯一。

我依舊是重緣的偏愛。可這種偏愛,我終於知道了。原來,我才是那個妹妹。

有些好笑,就像話本故事一樣。

本該是青梅竹馬的,卻是妹妹。

本該是一個替身,擁有着一樣的名字的妹妹,竟然是一個深埋在心底的意中人。

我多麼希望,有了雲兒,重緣的眼中便再也不會有我。

那樣,至少能證明,曾經至少有一刻,對於重緣來說,我也曾是雲兒的位置。

可是沒有,他的眼裏依舊有我,這是他現在,最後的坦蕩。

我知道了,現在,我們都是刺客,都是殺手。

在他們一次次滿手鮮血時,我離開了。

重緣給了我一本輕功秘籍,他說,那是他練的,女孩子也可以練。

我拿着秘籍,到了軟玉香。

我想,若我能幫到他,總歸,他會重新回過頭來看我。

若我不能做他的心裏的人,便要做他最重要的人。

我不是那個沒心沒肺的人了,我變成了一個自私的人。

哪怕是用內疚和虧欠,我也要留住重緣,我要永遠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

軟玉香,是涅華國最大的青樓。

對於江湖而言,這裏可以幫千秋歲獲得所有他們想要的情報。

而我,成了一個青樓女子。

和所有姑娘一樣,我被劉媽媽帶下去教習。

她告訴我,若有一技之長,我便可以做青倌。

最後,我選了娘親曾經擺在家中的琴。

沒日沒夜的苦練,這和習武的原理一樣,都是孰能生巧。

晝夜顛倒,我只想練好琴,做一個青倌。

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我成了花魁,做了軟玉香的青倌。

媽媽一直對我賞識有加,我知道,這並不是我的本事,而是千秋歲暗中打點的緣故。

成了花魁,我也放鬆了下來。開始練重緣給我的那本輕功秘籍,也開始幫助千秋歲打探消息。

這裏的老闆,是個奇奇怪怪被稱作樓主或者閣主的男子,永遠帶着笑容,永遠散發着曖昧的氣氛。

與我一起的,是一個叫酒塵的女子。

她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可她的眼睛裏,有故事。

大概我是一個用情之人,所以我很容易就能感知到身邊的用情之人。

酒塵總是和我對這干,經常搶我的客人。

我並不在意,客人,對我而言只有有用和無用。於多少無關。

他們都說我冷淡,只有我知道,我想將溫暖,全部留給重緣。

如果我當時,知道這裏是青樓,也依舊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這是我可以確定的。

女人也許就是這樣,為了心愛之人,什麼事都做的出來,毫無理智可言,這是本性。

我想,酒塵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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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南柯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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