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頭鯨魚
章鉞笛沒過兩年就去了伯慮打仗,他是個瘦弱的孩子,盔甲都撐不起來,臨行前,黎姿眷把自己連夜做好的護心鏡給他塞到包袱里。
「這個,一定要放在心口。」她絮絮叨叨,「我託人找了天蠶絲,織了好幾日。」
「嗯。」他也沒有把東西丟出去。
「真不明白,明明考取功名更安全,待在洛陽不好嗎?」
他沒有接話。
「你啊,就是脾氣倔。」她嘆氣。
他走了,黎姿眷給他的包袱里塞了幾十顆粽子糖,那些糖,他一顆也沒吃,戰場上許多戰友想要一顆甜甜嘴,他把糖放在隱秘的地方,自己不吃,也不許別人吃。
這場仗打了兩年,黎姿眷想要給他寫信,又想着還得給夫君寫信,回頭又要惹他不開心,他在戰場上刀尖舔血,可不能讓他分了心,於是從沒有給他們寫過信。
後來,祝玟君凱旋而歸,他面聖后便回了府,黎姿眷找了一圈沒有看見那個孩子,「他呢?」
「在伯慮駐紮。」
「哎呀,那麼小個孩子,你又不在,誰來照顧他嘛。」
她不知道,章鉞笛在戰場上從來沒有見過小舅舅,他是將軍,他只是小兵。
「和我同朝為官的姜大人,也在那裏,我託了他照顧鉞笛。」
「那還好。」她說,可還是很擔心。
祝玟君不太愉快,他九死一生回到家,她先問起的居然是那個小鬼。
他和她的矛盾卻不是因為章鉞笛而來,是另外一個男子。
那是祝家人在清隱觀上香的一天,路上忽遇一夥盜匪,要讓她們把錢財交出,見都是女眷,殺了府里的侍衛后,竟還要搶走她們。
幸而有平羌侯路過,讓府里的人救了她們一回。
祝家的人嚇得心神不寧,只有膽小的黎姿眷沒有忘記向前給平羌侯道謝,又把府里做好的糕點拿出一份。
平羌侯坐在轎中,心想,這倒是個膽大的人。
正想着,一隻死鳥忽然從天而降,黎姿眷嚇得啊一聲大叫。
侯爺掀開車簾,見只是一隻死鳥,笑得撐不住,「鳥比盜匪還可怕?」
黎姿眷丟了人,只好往後躲開。
「你是祝家的哪個女兒?」
黎姿眷搖頭,「妾身是祝家的兒媳。」
「哦?」不無失望。
片刻見她低着頭,「你夫君在朝為官?」
「是。」
說話間,祝家的人來催。
「我夫君是祝玟君。」話畢,匆匆離去。
「有意思,他的妻,是個這樣的人。」平羌侯道。
「侯爺,我們可一路護送她們?」
「人都殺完了,哪還有人需要我們救美?」他笑言。
祝玟君和他在朝中勢如水火,他以為按照他的暴脾氣,祝家總得找一個能壓住的河東獅,沒成想是個嬌嬌娘。
其後發生的事,便不受控制地向可怕的境地發展。
黎姿眷在街上再次碰見平羌侯,他下馬同她打招呼,祝家的丫頭留了個心眼,把他們說的話回頭都鸚鵡學舌給祝家的女眷說了,女人堆里最容易生事,尤其還是對祝玟君,他是祝家極受家主器重的孩子,祝家的姐姐妹妹沒有一個人認為黎姿眷配得上他。
正好被她們抓住把柄,其實說清楚了,哪裏算什麼事,只是口舌相傳,把假話也說成了真話。
祝玟君在朝中便和平羌侯過不去,有了這些事,這樣的謠言,他怎麼聽都跟吞了針一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