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規勸

黑香的煙很重，但是，燒得很慢，而且，並沒有香灰掉落下來，似乎是香的所有成分，都已經變成了煙，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堂屋的空間還是比較大的，但是，那些煙卻並沒有在房間里飄散開，更沒有飄到房間外邊去，而是，全都聚攏在香案的上方，將那個小小的牌位圍繞了起來。

我就在香案旁邊，所以看得清楚，那些煙雖然一直都圍著小牌位轉圈，還一浪一浪的想要往小排位上面涌，但是，卻沒有一點煙可以碰觸到那個牌位。

牌位的主人很固執，並不肯享用我們的供奉。

而老羅嘴裡一直念念叨叨，也並不是在念咒語，雖然他聲音非常的低，但是，我還是能聽到，他是在不停的給孩子說好話，在勸解孩子，希望他能放棄執念，安心投地府去。

雖然只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兩個小時，但是，畢竟是正常生下來了，沒有胎死腹中，所以，還是可以再入輪迴的。

此生雖然短暫，但是好在也沒有遭受什麼苦難，算是無福無厄，不過多走一遭，早下地府，早入輪迴，早點解脫。

一開始的時候，牌位只是安靜的立在桌子上，雖然不肯享受黑香的香氣，也沒有特別抗拒的意思，但是，老羅說到無福無厄的時候，牌位旁邊砰的一聲，一股氣浪炸裂了出來。

被氣浪波及，黑香的煙霧迅速的向後退了出去，濃重的煙霧中，甚至能夠看到，炸裂出的隱約是個大頭嬰兒的形狀。

我離著最近，濃煙直接噴到了我的身上，原本只是一股煙霧，但是，噴過來的時候，卻像是什麼有形的東西，我被噴得胸口一陣憋悶，同時眼睛和嗓子全都被煙嗆到了。

但是我手裡握著香，又不能動，只能用力咳嗽幾聲，想要把嗓子里的不適感咳嗽出來，結果把自己咳得鼻涕眼淚都下來了。

這狼狽的，我也沒辦法擦，只能抽了幾下鼻子，然後就是閉緊嘴巴。

煙氣讓我非常的難受，幾次都睜不開眼睛，但是，我要看著香的情況，也不能一直閉著眼睛，這給我難受的，連老羅在念叨什麼，都聽不清楚了。

只是能感覺到，老羅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說這孩子再去投胎的那些話，一點用都沒有，反而還激怒了牌位上的那個孩子。

尤其是老羅說到，你在這一世也沒有受過什麼苦，沒有人傷害過你，只不過你和這世的父母緣分不夠之類的話的時候，那怒氣洶湧的簡直都要直接把我從香案旁邊給吹出去。

但是老羅好像是不明白一樣，還是經常會帶出這樣的話語。

後來，我都忍不住了，沖老羅道：「你別說了，這孩子死的冤枉，他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死的很痛苦，很不甘，這你都不明白嗎？」

老羅一愣，不過，我說話的時候，煙氣里的憤怒稍微緩和了一點，看來，我是說對了，這個孩子，不是自然死亡，他怨氣很重。

不過老羅就像是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一樣，在愣了那一下后，繼續叨叨叨的勸解著那個孩子，還是會說，父母都很愛他，只不過兩個人沒有成婚，不容與世俗，所以，沒有照顧好他，害他枉死，一切都是無心之過，沒有任何人是存心要傷害他之類的。

後來讓老羅念叨的，香案上邊的蠟燭火苗都綠了，估計這孩子如果在旁邊的話，臉也是蠟燭這個色的。

那注黑香很耐燒，一直都不滅，我甚至感覺時間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那注香才燒下去一小部分，我都懷疑，我現在手上拿的是一盤超耐用的強力蚊香，不但能點好幾宿，還能連人一塊熏死。

後來，天都黑了，屋子裡也沒有開燈，就剩那兩根綠慘慘的蠟燭照出妖異的光，我敢說，這時候，要是有來我們家串門的，看到這個景象，絕對會掉頭就走的。

老羅叨叨叨的，也不知道念叨了多久，後來念叨的嗓子都啞了，嘴唇乾的都裂口了，也不捨得去喝口水的，一直在那裡念叨。

看看老羅那都已經帶血的嘴唇，想想他還發著高燒，這老頭也是真不容易，為了規勸一個小鬼，真的是嘴皮子都磨破了呀。

但是小鬼絲毫不為所動，雖然小鬼不會說話，但是，他那咆哮的憤怒，從來都是一分沒有減弱。

後來，在老羅準備的所有紙錢都燒完了后，老羅也是怒了，抬頭兇狠的朝香案上看了一眼，沉聲喝道：「好你個小鬼，我念你年紀尚小，不忍直接打殺了你，你反倒是得寸進尺，更加的連這些話都說出來了。我勸你還是早下地府，還能有輪迴的機會，要是執迷不悟，那麼，就休怪我翻臉無情了。」

我一看老羅橫起來了，心裡一陣高興，這老頭終於開竅了，知道說再多，也是勸不動這個小鬼的，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只有來硬的了。

不過，老羅行嗎？反正我跟他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他跟什麼玩意兒硬剛過呢。一般都是燒香燒紙，連哄帶蒙，這回真遇上硬茬了，老頭行不？

就在我瞪著通紅的眼睛，想要看老羅要發什麼大招的時候，老羅卻一直沒有動靜。

又過了一會兒，老羅繼續開始說好話，勸那個小鬼了。

看來，是我高看老羅了，老羅沒有打鬼的膽子，也沒有打鬼的本事。

但是老羅又念叨了幾句，突然香案上面咔嚓一聲，雖然聲音很輕，但是，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那聲咔嚓是從小牌位上面發出來的。

我和老羅趕緊抬頭去看那個小牌位，發現牌位上面裂了一條縫，在綠森森的蠟燭光下，那道裂縫居然是泛紅的，而且，還隱約有紅色的液體從裡邊流出來，就跟香爐裂了的時候一樣。

老羅一看牌位裂了，臉色瞬間就變了，噌得從地上站起來，抓起一把已經冷了的紙灰，就朝牌位上灑了過去，但是，牌位旁邊又是砰的一股氣浪，紙灰和煙氣一起，被振了回去，我也再次被迷了眼睛。

黑暗中，老羅喊了一聲：「穩住香！」

然後，就又是砰得一聲響，這次不是氣浪炸裂，而是有什麼實質的東西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