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我不知道「唧唧」是什麼意思,亮亮笑道:「唧唧是一種親昵的稱呼,就如人類朋友中稱呼『寶貝』一般。」我注視了亮亮,忽然發問:「亮亮,人類朋友中的許多事你都知道,你的前身是魚么?」

亮亮搖頭,他回道:「不是你這樣想的,在你之前,曾有一個人類朋友施行起『穿越』之術,如你這般。弄得我們魚族都不安定了,更有甚者,那個穿越者竟然打起了麗麗的主意,被識破后,他自嘲道,麗麗太那個,自已是被迷惑了。」

我問:「那個人類朋友在哪裏,可否一見?」

亮亮回道:「那人和我們格格不入,早就離開這裏了。」

王子說過了他的誓詞,麗麗卻沒有打開新房的門。

大家都不明白,這是什麼原因。

我心裏好笑,新郎倌,哪有這樣直直地就要新娘子給開門的,必要有所表現才行。果然,有魚大嬸道:「王子手中好似少了什麼東西……」旁邊有魚姑娘笑道:「有一捧玫瑰花最好!」

有人立時呈上玫瑰花來。

新房內傳出麗麗的話來,新郎倌如要進入洞房,須要回答一個問題。

王子極為興奮,便回道:「無論問什麼,都可以回答麗麗。」

於是,一個侍女拿了問卷出來,卻是一道小學生那樣的算術題:

五個螺螺,五天下了五個蛋。

一百個螺螺,一百天要下多少蛋?

王子想了半天,卻是抓耳撓腮,不知道答案。

侍女來催了,良辰美景,須臾而過,新郎倌要珍惜哦!

亮亮把眼睛來看我,那眼神,似在說幫幫王子吧!

這時,我卻想起蘇小妹三難新郎秦游的故事。

秦游和蘇小妹締結秦晉之好,秦游喜不自禁,急要進入洞房,蘇小妹卻傳出對子來,要郎君對上了,才可以進到房中。

前兩個對子,秦游輕鬆對出,心中不免躊躇滿志。豈知蘇小妹的第三題,出得有些難度,那題目是「閉門推出窗前月」。秦游用手比畫了半天,月亮已移過了天心,仍是沒有對出下聯。

蘇軾見了心急,又不能明裏幫了秦游,便揀了一個小石子,丟到門前的水池中。秦游猛可里覓得佳句,急門報給侍女,侍女慌忙傳給蘇小妹,蘇小妹無言以對,便准允秦游進入洞房。

秦游對出的下聯是什麼,乃是「投石擊破水底天」。蘇軾和秦游是好朋友,在關鍵時刻,好朋友必要相幫才對。

王子與我是好朋友么,當然不是。我心裏雖有了答案,卻不願說出。

亮亮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笑道:「人類朋友中的佛祖曾說,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

這話的意思是,無論你多有財產,最終都帶不走,唯有福報隨了你,才能最終進入輪迴。佛經中這樣經典的教義,從亮亮口中說出,我又頭暈了。亮亮不是幻化為魚的,先前我已得出結論。那麼,佛經中這樣深奧的教條,亮亮何由得知?

我心裏格登了一下,我這般幻化,是不是佛教中說的輪迴啊?佛說六道輪迴,是指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人的一生,結善緣,行善事,可進天道、阿修羅道、人道,若是做了惡事,則只能輪迴到後面三道。

必是做了什麼壞事情,不然,我咋會輪迴成魚啊?

生前做沒做壞事,現在沒時間理論了,佛家說的福報,指善行善念。善行善念可以抵了以前的孽緣,就如傳說中芳林嫂的紅黑豆之說:黑豆代表做了壞事,紅豆代表做了好事。做了壞事不要緊,只要多做好事,紅豆可以沖抵黑豆。

我對亮亮笑道,這題目看似簡單,想一想,還有一些為難。亮亮見我如此說,已知我的心意,便笑道:「五個螺螺五天下五個蛋,一百隻螺螺一百天,要下一萬個蛋,對不對?」我搖頭。

亮亮不懂了。

我笑道:「五個螺螺五天才下五個蛋呢,換算一下,一個螺螺一天下了幾個蛋?一百個螺螺一百天下多少蛋,這不一清二楚了嗎?」

亮亮想了一下,似有所悟,便急急忙忙地跑去告訴王子。

王子正在愀心,心上人已在洞房之中,而這道小學生的算術題偏偏出得奇怪:若說一個螺螺一天下一隻蛋,一百個螺螺一百天下的蛋就有一萬隻。王子叫侍女把答案傳進去,麗麗笑道:「這個答案是錯的,若再答不出,天色一亮,只好等第二個晚上再入洞房了!」

王子只好乾瞪眼,誰叫大傢伙的智商還不如一個小學生呢!

亮亮跑近前來,王子還怪亮亮不懂禮數,在新郎倌即將進入洞房之際,哪裏容許出現第二個男孩呢!

亮亮叫道,這個題目,我有了答案,2000隻蛋。

答案傳進了新房,麗麗知道有高人解了這道題,笑道:「我原是想知道王子有多聰明,沒想到亮亮給出了答案。既如此,須是增加一題,新郎倌願意不願意?」

這個時候,有什麼比新郎倌想進入洞房的願望更強烈?沒有!

王子滿口答應,叫麗麗快快出題,自己都有些等不及了呢!

侍女很快把題目傳了出來,王子一看,卻又傻眼:仍是算術方面的題目。王子功課最差的便是算術,其他說到行軍打仗,經營方略,馭人之術,都難不倒王子。

王子悶頭想了半天,只好把這道題遞給亮亮,並許願道:「亮亮若是解了這題,高官任其做,財寶任其取,美女任其挑。」

亮亮見王子急不可耐的樣子,想笑又不便笑。

這道題又傳到了我的手上,王子瞧了一眼,原是迎親時,盯住新娘子看的那個男孩啊!王子叫人問我的名字,我回道我是全全。

王子又許願,若是解得了這題,便委我以軍師重任。

帶兵打仗,那是將軍的事,出謀劃策,乃是軍師的職責。可這兒是一方水窪,就是府南河邊的一個半天然的湖泊,哪來的戰事?所謂的半天然,那是指人工挖出大坑,如天然的一般,沒做護堤,蓄了水,便成湖。

亮亮見我不理解的神情,解釋道:「你不知道,我們這兒,時常有外來水族侵犯,弄得龜元帥和蟹將軍疲於奔命。」

我忽有所悟,便問:「那天,我從府南河口進入到湖中時,差點被一把大剪刀剪了,那可是蟹將軍?」

亮亮捂了嘴而笑,他道:「哪有什麼大剪刀,那是蟹將軍的大螯呢!」

我不想在這裏,這裏雖說有相當於可人兒般的麗麗,但麗麗即將成為王子的人,已為人婦的麗麗,還會是可人兒嗎?

這時,「全全你在哪裏」的呼喚在心底響起,我不知是敏敏在呼喚,還是英英忽然良心發現,全全還是有可愛的一面,故而發出這樣深情的聲音。

我想走了,亮亮卻攔在我的前面,他說:「全全,你可要幫這個忙。王子雖說有些好色,但在治理國政上,對付外辱上,都有他的一套,生活在這處的人,都非常感恩。俗話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呢。」

我心裏猶自有氣,王子你好色,好到天上去,關我甚事?但千不該萬不該,盯上了可人兒般的麗麗。男孩子都這般,寧可丟了性命,都不願失去感情。

我轉念想到了這處湖泊,湖裏許許多多的生靈,都有賴於這個王子。若是王子心灰意冷,龜元帥與蟹將軍便沒有了鬥志,這處湖水裏的生靈將受到外敵的蹂躪與欺凌。當然,這處的生靈包括了所有:亮亮和麗麗。

麗麗若是受到外人的欺凌,那是我心裏絕對不會答應的---我心裏暗自好笑,就因為準可人兒嗎,麗麗在你心中就佔有這般重要的地位?當然不僅僅於此,還有,麗麗可是把我從蟹將軍的大剪刀下救出之人!

思來想去,我腦子發脹,好似進了水。迷濛中,我告訴亮亮,麗麗出的那道題,簡單了……哦,那是什麼題目,我竟然又忘了。

亮亮大笑,他說,我就知道,除了你,再無人可以解得此題!

亮亮說了題目:在《孫子算經》中,說有一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餘二,五五數之餘三,七七數之又餘二,問物幾何?

亮亮說過這題,我猛地警醒,不對啊,《孫子算經》可是人類朋友古籍中的寶典,麗麗如何得知?只除非麗麗也如我這般,是由人類幻化而為魚。

如果麗麗先前果然為人,那她絕對不能和王子在一起,那個木頭獃腦的王子,他的記憶力大概只有七秒鐘,屬於典型的魚腦子。麗麗若是和王子在一起,今後就再也沒有輪迴到人類的可能。

此時,天邊已泛出一抹魚肚白,黑夜即將過去。

王子的目光流露出無限的婉惜,他無奈地搖搖頭,這一刻,似乎老了許多。

我心裏卻是不依不饒,可惡的王子,可恨的王子,你結過九十九次婚了,為何還要盯上我的麗麗?難道九十九個女孩子,都還不能讓你明白,什麼是真純的感情?

便在此時,鯽魚探子急速跑來報告:蟹將軍那處,發現一種怪異的魚類前來偷襲,據講,這魚長相噁心,有點象娃娃魚的樣子,人類朋友叫其為「清道夫」---現在正在入湖處徘徊。蟹將軍請求指示,是主動出擊,把敵人趕跑,還是隱忍不發,繼續監視?

王子已為情所困,哪有心情理會敵情。他忽地呤出「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麗麗,你可是知道,我的心裏只有你!

空濛的水中,忽地傳出「情郎,對每一個女孩子,你都這般說的,是嗎?每一個女孩子,都因為你的這一句承諾,而最終卻嫁給了眼淚,是嗎?」

王子卻是仰天而嘆道:「我寧願後悔九十九次,只要麗麗你的這一次感情!」

空濛中又有聲音傳出,那對九十九個女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對九十九個女孩子,那又是多麼地不公平!

聽了此話,王子徒然間變得蒼老了,臉邊長出了黃白的鬍鬚。

鯽魚探子第二次跑來傳信,說湖口外發現了極其兇猛的羅非魚,蟹將軍恐怕不是其對手。

王子深陷麗麗的情感之中,變得完全不理軍情。

亮亮把眼光看向我,那意思是:王子已是如此,這可如何是好啊?

這次,我心裏自私了一回,心道,只要可人兒般的麗麗不和王子走到一起,其他人的安危和我有什麼關係?

是男孩子,必定都有這般心思。

在愛的路上,暴露出來的,最是排他性。

遙想古時,吳越春秋,越國戰敗,越王勾踐受盡羞辱。范蠡其時已與西施成為情人,為了復國,范蠡獻出美人計。吳王夫差得到西施,便把勾踐放回。勾踐把仇恨埋在心中,卧薪嘗膽,十年後,最終打敗了吳王夫差。俗語中,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便是出於此處。

西施可是天字第一號的大美女,范蠡寧願割愛,也要由此報仇復國。可見,在大是大非之前,真正的好男兒,是以天下的安危為已任,胸中裝有天下,才有彪柄天下的英雄性情。

對比古之范蠡,我又感到了極度的羞愧!

忽聽得冥冥中,有一個清越的聲音傳出,似是麗麗在呼喚,叫王子即刻前去組織軍隊禦敵。

聽到麗麗的聲音,王子如打了雞血一般,立刻跳起身,吼道:「簸箕陣,栲栳陣,八卦石頭陣,叫龍蝦限時排定,著令蟹將軍前去誘敵,管他什麼清道夫、羅非魚、綠太陽,只要進得陣來,全都叫他昏天黑地,看不到上下左右,辮不清東西南北,一個個束手就擒!」

麗麗叫蝦總兵抬出戰鼓,學古之梁紅玉,親自上前擊鼓,那鼓聲咚咚,驚天徹地。湖口外,清道夫亡魂失魄,掉頭而走;羅非魚心驚膽顫,逃之夭夭;綠太陽老眼昏花,只道是敵人即將衝出來,嚇得屁滾尿流,溜之乎也;還有讓人聞之色變的鱷雀鱔,在北美的時候,從來沒有聽到過戰鼓,此時鼓聲鏘鏘,如雷貫耳,不知所以,摸了頭問:「我的頭還在否?」

亮亮笑道,你這話太逗了,誰的頭在不在,那還用問旁人?

我笑着回答,小時候聽大人講三國演義。大人這般講述:司馬懿與諸葛孔亮鬥智,諸葛孔明萬般無奈之下,使了一個空城計。司馬懿坐擁數十萬大軍,面對諸葛孔明在城頭彈琴,城中空無一軍,卻轉身便逃,成就了三十六計之一的「空城計」大名。當時司馬懿驚走,手下將領急忙拉住其馬韁,司馬懿驚魂未定,問手下道:「我的頭還在否?」同樣一個問話,穿越了數千年,穿越了時空,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大呼,天緣如此,外擄其能奈我何?

我悄悄地離開了,此時,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抵禦外侮上,沒有誰注意上我。

走了一程,忽見一排樹林,飄然而立。我啞然,什麼樹林啊,若是回返到人類,水裏的這些樹林不外乎是一些水草而已。水草植根於淤泥之中,草身隨了水體的流動左右飄浮,如大海中的海帶,飄逸有致。

水草很密,看不清水草那邊的情形,隱隱約約,水草那邊似有誰在打鞦韆。我又是一驚,這些小魚兒,如何也會玩人類朋友那些玩藝兒?

驀然,一個情境躍入我的腦海:一個過客路過漏花院牆,牆內美人打着鞦韆,由此生出一段意想不到的「偶遇」。我仔細回想,不是偶遇,而是蘇軾一首詩中所描寫到的情景。這詩有佳句為:「天涯何處無芳草」與「多情卻被無情惱」。蘇軾是千年前的詩人,如何知道我此時此地的心情啊?

雖說是獨自悄然離去,畢竟心中還是放着那個妙人兒麗麗。古人所說,割不斷,理還亂,誠有是哉!

水草那邊,那個穿紅襖的小女孩,可曾知道,有人把古今的情事串聯起來,想到了一起,把你當作可人兒了?

此時,我心裏呤哦著蘇軾那首「蝶戀花」,細細體會著詩中透出的情感,忽地搖頭:牆外人已是多情矣,牆內佳人的笑是否也屬有心?

這個問題,千百年來,有幾人問過?若你是盪鞦韆的佳人,你會否屬意於牆外那多情之人?

唉,又是牆內牆外!

牆內牆外的比喻太多了,《圍城》那小說,把婚姻比作一個城,城裏的嚮往著城外的自由,城外的卻羨慕著城裏的甜蜜與溫馨。這是不是各人站的角度不同,感受便不一樣啊?

若說是站的角度不同,感受不一樣的話,蘇老詩人那首《題西林壁》的詩便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這詩我不用呤出了,有思想的人,誰沒讀過這詩。

我努力地要游向他處,此時卻感到渾身無力。

一隻小河蝦前來問候,這是一隻透明的小河蝦呢!

我笑道:「想我當年小的時候舀了你,然後放在魚瓶中,看你在魚草中嬉戲,心中卻裝了許多不解的問題。」

小河蝦卻是聽不懂。

我暈,我現在可是一條小魚呢!把作人時的故事講出來,誰聽得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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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烽火謔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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