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兩個世界

卡雷斯看着手中的信箋，手指微微顫抖。

信的內容很簡單，上面只寫了三個字。

我來了。

下面的署名是卓麗。

這裏是闕裂城的中心銀行，卡雷斯剛剛抵達要兌換那一萬金幣，這是一筆巨款，白玄只能交給他來處理。

就在他們休息的時候，有人送過來一封信。

「她在哪裏？」卡雷斯眼神中露出幸福的光芒，他極力剋制住了激動的心情。

「就在前面，距離這裏只有十分鐘的路程。」送信的金髮武士道，「大人我可以帶您過去。」

「走吧。」卡雷斯吩咐手下的武士們在原地待命，他跟着金髮武士走了出去。

他必須要去。

卓麗是他青梅竹馬的玩伴，也是他的意中人，還是多倫家族的小女兒。

多倫家族的領地在劍脊城，是當地的兩大家族之一，最近幾年的聲勢正隆，家族已經獲得了大多數貴族的支持，極有可能會拿下城主的位置。

劍脊城在白堊王國的西北方向，是重要的戰略要地之一，旁邊就是劍脊山，盛產各種鐵、銅、煤炭等資源，也盛產各種木材和甜美的葡萄酒。

多倫家族在兩人還小的時候也在王都，之後被封往劍脊城，卡雷斯和卓麗兩個人雖然情投意合，但現在也很少有機會見面。

卡雷斯算了算時間，距離兩人上次在王都相見已經過去了兩年多的時間。

那時候他還正在為進入聖域而努力。

卡雷斯的努力是有原因的，作為年輕武士中少有的踏入聖域的武士，他默默地付出了太多，他比一般的武士更加嚴苛的要求自己，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每天都不間斷的刻苦訓練加上極高的悟性，是他能夠成功的主要原因。

而這一切的源動力，可以說大部分都來自於卓麗。

兩個人的家族之間差距巨大。

卡雷斯的家族雖然在王都，但王都貴族多如狗，他們家族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個，而卓麗的家族本來就是顯赫的大家族，被封往劍脊城之後雖然離開了王都，但聲勢卻如日中天，如果能拿下城主的位置，那就相當於標準的封疆大臣了。

卓麗如今是劍脊城最有名的貴族小姐，這不僅是因為她的美貌，更是因為她在政務管理方面的驚人天賦，小小年紀就已經進入家族的管理體系，對商業和財務方面的事務也相當精通。

假如她是一名男性，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她一定會成為家族繼承人。

這些就意味着克雷斯和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但只要她還是個女子，她就需要嫁人，卡雷斯相信他依然會是她最好的選擇。

卡雷斯一直在努力，就是為了試圖跨越兩個人兩個家族之間的巨大鴻溝，從年青才俊裏面挑選的話，他現在也算得上裏面的佼佼者了，除了沒有強大的家族背景。

兩人來到一所大型的商鋪面前，武士帶着卡雷斯從側門走了進去，讓他直上二樓。

「大人，小姐在二樓等您。」

卡雷斯站定了，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往二樓走了上去。

一到二樓他就看見了陽台上正往遠處眺望的女子，背影落寞美麗，卻又蘊含着一種堅強，金色的髮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讓他魂牽夢繞的女孩。

卡雷斯獃獃地望着她的背影，停了下來。

她慢慢地回過頭，露出一個笑容，這是卡雷斯最熟悉的在夢裏看到過無數次的笑容。

如今這笑容還包含着另外一種東西，強大的信念。

「你來了。」她的聲音也很好聽。

「嗯，我來了。」卡雷斯很想走上前去給她一個擁抱，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停在了屋子中間，沒有再往前走。

他看見前面的木桌上放着一件東西。

「坐啦，不要呆站着。」卓麗走了過來，兩人在木桌前坐下，面對着面。

「卡雷斯，你好像越來越帥了哎。」她歪著頭看着他，眼睛裏滿是笑意，「老實交待，有沒有什麼漂亮的女孩子喜歡你呢？」

「嗯？那個怎麼會，當然沒有。」卡雷斯心跳加速，「我跟隨白玄殿下在餘燼城，有太多事情要處理，周圍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漢子，哪裏來的女孩子。」

「那麼，餘燼城現在是什麼樣子？」她問，「聽說白玄殿下要成為餘燼城的領主了，他會不會很為難。」

「殿下並不像世人以為的那樣，他很有能力。」卡雷斯正色道，「我相信他會治理好他的領地的。」

「所以你呢，打算一直跟在殿下身邊，建功立業？」她眨了眨眼，「有傳聞說白玄殿下可能會繼承王位，你覺得有這個可能性嗎？」

「殿下對王位並不感興趣。」卡雷斯壓低了聲音，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希望。」卓麗揚起了頭，「你有沒有考慮返回王都？」

「返回王都？」卡雷斯看着她，「我並沒有這個打算，現在殿下正是最需要人手的時候，況且沒有調令我也不能離開。」

「如果你願意，調令的問題，我可以想辦法。」卓麗也直視着他。

「卓麗，我們很久沒有見面了，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卡雷斯有點不明白。

「卡雷斯。」卓麗沉默了一會，「你需要有更好的未來，我們才有可能在一起。」

「我不認為回到王都就會有更好的發展，王都現在的局勢並不穩定，跟隨白玄殿下則大有可為，餘燼城現在的特殊地位，會是殿下崛起的機會。」

「也會是他毀滅的機會。」卓麗嘆了一口氣，「以他之前的表現來看，他的機會無限趨近於零。」

卡雷斯沉默了下來，他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只看以往的話，確實如此。

但現在完全不同了，不過這很難解釋，解釋了別人也未必會信。

「我不會離開殿下的。」卡雷斯緩緩地說，「我會一直追隨他。」

這是他的選擇。

「我尊重你的選擇。」沉默了一會，卓麗輕輕地道。

「對不起，卓麗。」卡雷斯說，「但請你相信我，我對你的心永遠都不會變。」

「我知道。」卓麗垂下了目光，「可是卡雷斯，如果這樣下去的話，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我不這麼認為。」卡雷斯目光堅定。

「你不明白啊……」她喃喃地道。

「什麼？」卡雷斯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我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她有些艱難地說，不過她還是勇敢地直視着他的眼睛，「我們生活在兩個世界，做着不同的事情，應付著不同的人，我父親即將成為劍脊城的城主，而餘燼城現在則是眾矢之的。」

「我們再不是從前那樣了。」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眼角有東西淌落。

卡雷斯怔怔地看着她，如墜冰窟。

兩個世界，她說的沒錯。

久久的沉默。

卓麗站了起來，她走到卡雷斯面前，低下頭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就走出了房間。

卡雷斯呆坐着，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感覺到她早已經離開了。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東西，那是一顆打磨粗糙的心形月光石，是他小時候送給她的禮物。

原來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啊。

卡雷斯把石頭緊緊地握在手裏，閉上了眼睛，血跡從掌中慢慢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