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金蘭
哦，這樣啊。
「多謝大人。」紀五福略放下心來，如果能止住咳，那就證明爹真的只是風寒，而不是骨瘟。
靳愄看着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嘴裏的茶味越發苦澀，「你我之間……即使前世今生都做不成夫妻，也一定要變得如此生疏么？」
他只想回到從前那樣……他不言，她不語，心底卻都能察覺到對方對自己是有着情意的。如今，即使情意不再，難道就連單純的朋友，都不再是了么？
「我對你的心，一直就沒變過啊！」他似低喃似傾訴，眼中有柔情萬種，也有憤懣不甘。
沒變過么？從他逼她發毒誓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再也無法回到過去了——他是真的不懂，還是假裝不懂？
師父既然把爹娘接過來了，她一顆心早就飛到爹娘那邊去了。想到這，紀五福更不想與他多說：「大人，若沒什麼事，我便出去了。」
說罷，甚至沒等他回應，便已經屈身一福，退了出去。
問了府里掃地的小廝，得知父母所在的客房往哪邊走後，她道了聲謝，急匆匆地奔了過去。
依稀聽到身後的小廝似乎喚了一句「夫人」什麼的，她腳步一頓，但也僅僅是令人不易察覺的一頓，很快又神色如常。
很快便尋到了紀青山與王佩娘所入住的客房，正想敲門之時，裏頭陡然傳出解無冬的聲音。
「我知道此事並非她所願……娘子她……不，紀五福她重孝道也重情義，身為女子能做到這一步實屬不易。」
他把事情告訴她爹娘了？紀五福立在門前，默默地偷聽。
「咳咳……」
是爹的咳嗽聲，一連串地並不間斷，長咳了一陣后再喘著粗氣緩過來，聽起來與那一世並無分別……紀五福心裏又擔憂起來。
「咳，都是我，我把這女兒寵壞了……真是胡鬧，怎能立這樣的重誓！」紀青山實在憤怒，氣一時嗆了上來，又是一陣陣地咳。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王佩娘啞著嗓子道：「你可悠着點吧，人小解都說了，這不是福伢的錯。」
那聲音粗嘎，還帶着濃濃的鼻音。
娘她哭了？是啊，娘足足盼了兩世，盼自己為如意郎君穿上大紅嫁衣……如意郎君是覓到了，大紅嫁衣也穿上身了，可她卻穿着那身嫁衣，當着如意郎君的面，立下終身不嫁的毒誓……
娘得多傷心，多絕望？
她越發不敢進去了，只得垂著頭繼續立在門前，像極了幼時做錯了事情后，被罰站在門前聆聽娘親教訓的時候。
而爹，從來沒責怪過她。
現在，也在心裏怨她不懂事了吧？
「伯父伯母……不要怪她，她有苦衷……」
伯父，伯母么？
明明頭一天，這孩子還是自稱「小婿」，稱他們「岳父」與「岳母」來着……
「你這孩子……你心裏也不好受，還來安慰我們。」王佩娘本來就對他很是滿意，得知他父母雙亡后，更是一心將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來疼愛。可是現在，正是自己的女兒做出了悔婚這種事來……
作為男人，成親當日被新娘子拋棄，無論是誰都感覺顏面無存吧？
不管什麼原因，這都是一種恥辱。紀青山做人一輩子無愧於心，眼下也對解無冬深感愧疚，「小解，是我們紀家對不住你……」
王佩娘卻猛然想起一件事來，「那天，福伢說又夢見了她太公，說這個月若無法成親，那就還得再耽擱三年！」
她的臉刷地一下白了，三年後福伢虛歲二十，就是她不管那個什麼破誓言想要嫁人，那也得看看有沒有人要！這麼想着，她泄憤般狠狠地拍了一下紀青山的大腿，「都是你，當初她說要成親，你非攔個什麼勁！」
現在好了吧，真成不了了！
就差那麼一個時辰，就一個時辰，福伢就能嫁出去了啊！
紀青山眸光黯然：「只能說明命該如此。」
裏頭又不知吵了幾句什麼，紀五福已經聽不進去了。接下來大約有半盞茶功夫那樣，幾人漸漸沒了聲音，門吱呀的一下開了，解無冬一眼便看見站在門外耷拉着腦袋，沒有敲門也沒有進去的紀五福，並不感覺意外。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只壓低了聲音，「伯父剛睡下。」
伯父……別說爹了，就連她也聽慣了他喊岳父。
她無聲地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並沒有堅持要進去，而是隨着解無冬一起離開。
「我……」看着前面那個連背影都無形地散發着冷漠的男人，她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又閉上了嘴，低着頭在他身後走着。
兩人默不作聲，繞着宅子裏的小花園走了一圈又一圈。
終於，最先按捺不住的還是解無冬。他回過身來，咬牙切齒地將她一把抱住，「紀五福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就不能主動低頭認個錯嗎！」
紀五福聞着他身上好聞的松香味，心裏感覺很安寧，上一刻仍不上不下的那顆煎熬的心，重新變得平靜，也理智，「可是，就算是一切重來，我也會這樣選擇……」
沒錯，她是愧對他，可是她不能拿爹和娘的命去賭。
解無冬疲憊地閉上雙眼，下頜抵在她的肩上，「我該怎麼辦？要讓我放棄你，不可能。」
紀五福遲疑了一下，抬頭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建議道：「既然做夫妻有緣無份，不如我們義結金蘭……」
她見過別人義結金蘭，儀式的最後總會有那麼一句「黃天在上，今日某某和某某結為異姓兄弟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這跟夫妻也沒多大區別的。
連義結金蘭都出來了……解無冬徹底被她這句話氣得沒了脾氣，氣狠了直接吻住了她的唇，好一會兒才放開，「義結金蘭能對你這樣嗎？」
那當然不能吧……這大白天的，還是在外面，紀五福臉紅了好一會兒后又神情鬱郁，「現在外頭好多人生病了，很大機會會傳染的……你，趁現在還沒有開始咳嗽，還是儘快離開明月為好。」
明天，只要一確定爹沒有染上骨瘟，她也是要想辦法把他送走的。
解無冬放開她，「你去做那人的奴婢，那我來做你的奴婢便是，我要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