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鳳涅槃（6）

紫柒從小到大，最頭痛地便是參加那些個正經的宴會。眾位仙家閑來無事，尋一些個不痛不癢的由頭聚在一處，三三倆倆地聚做一團兒，聊些個有的沒的八卦，著實是無趣的緊。

只是這鎮元大仙的小宴，卻非一般尋常宴會可比。為只為今年的中秋小宴上多了一道果品，草還丹。

可別小瞧了這草還丹，雖然名字取得略落了俗套，卻是這天地之間頂頂金貴的物件兒。據說，這草還丹要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才得以成熟。據說天地之間，這草還丹僅有這五庄觀內這一顆。

物以稀為貴，因為稀少所以難得，因為難得所以金貴。是以，這草還丹雖然名如草芥，可它的金貴程度遠遠超過了忘憂林中的火鳳果，約莫著也只有天界的蟠桃方能與它媲美了。

說來也是有緣，這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草還丹，這紫柒和敖順入觀的這一年的秋天，終於成熟了。

若換做是尋常神仙，這萬年方得一樹果的金貴之物，必會留著珍藏，或用來送給仙階更高的仙者表忠表義，或用來留著自己益壽延年添福添壽。無論如何，是萬萬捨不得賞給手下尋常小仙品嘗的。

只是這鎮元大仙乃是地仙之祖，身為這仙外島上的仙長，更是早已置身化外，視這天地萬物為無物。這區區草還丹，在他眼中與一般鮮果並無不同，只要物盡其用，沒有浪費了它本真的物性，便是不枉它來這世間走一遭了。

因敖順和紫柒先後受了重傷，鎮元大仙便憂心他們元氣不能恢復，早早地便打上了那草還丹的主意。到了中秋這一日，果子終於散發出醇熟的芬芳，鎮元大仙便毫不猶豫地摘了兩隻下來，打算給兩位徒兒好好補上一補。

因朗日與妙凡母子，此次照顧紫柒有功，鎮元大仙特地賞了一隻草還丹讓她母子二人共享，算是代替紫柒償還了這份恩情。

至於這觀中的眾位小仙童，日日在這觀中聽候差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鎮元大仙便額外賞了一隻草還丹讓幾位小童分食，也算是讓他們沾一沾這觀中的仙氣。

如此算下來，這堪堪只結了九果的草還丹已經被鎮元大仙摘下了大半，洗凈裝盤，備妥了等著眾仙享用。餘下的五隻，孤零零地掛在樹上，與天上的圓月遙遙相看，更襯得這秋夜凄清。

宴是小宴，鎮元大仙只請了觀中的眾人，並無一個外客。可是因為席面上多了這道草還丹添色，倒讓這宴會瞬間變得天上有地上無，實實在在成了一餐讓眾仙靈艷羨的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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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鸝兒本非這觀中之人，只因單戀著敖順，便厚著臉皮賴了下來。鎮元大仙因瞧不慣她素日中待紫柒的無禮，是以這次分配草還丹時，並沒有她的份兒。

那黃鸝兒倒並未覺得如何，她本是沖著敖順來的，求的也只是敖順的青睞。所以對鎮元大仙的冷落，她並未放在心上，只靜靜坐在角落中，享用著她的餐點。

在清風朗月下，一邊享用著美食美酒，一邊欣賞著如華月色。這本是仙界的一樁美事，眾仙也都和樂不已。就連品嘗不善飲的鎮元大仙，今日都多飲了兩杯果酒。

只有紫柒對著琉璃盤中的草還丹皺眉頭，遲遲沒有動筷子。

「怎麼了？」敖順瞧著她面露難色，皺著眉噘著嘴，以為她哪裡不舒服，有些擔心地問道。

紫柒單手支著下頜，定定瞧著面前的草還丹，低低問道：「小順，你不覺得這草還丹神似一物？」

敖順將吃了一半的草還丹放入琉璃盤中，有些不解地問道：「何物？」

紫柒瞧著那被咬下去一半的草還丹，抖了抖，有些猶豫道：「你不覺得有些像，呃，剛剛化生的嬰孩？」

敖順被她的話嗆地連連咳了幾聲，剛剛吞下去的草還丹差點兒卡住嗓子。

紫柒忙跪坐起來，拍他的寬背替他順氣。

鎮元大仙便坐在兩人身旁的主位上，早就聽到了二人咬耳朵，本不欲理會這雙小兒女的情態。可此刻敖順咳嗽地緊，他便不得不問上一句，「怎麼了？」

紫柒瞧著敖順咳嗽地好些了，便上前一步，回道：「回師父的話，小順他只是被嗆到了，沒什麼打緊。只是這草還丹金貴無比，弟子不敢擅用，還請師父收回吧！」

鎮元大仙白了這不知好歹的丫頭一眼，道：「為師既賞了你，你便自己瞧著辦吧！」

鎮元大仙本想著，這丫頭與那敖順極好，她自己不吃，必會給了敖順，都是自己徒弟，倒沒有便宜了外人。

沒想到，紫柒四下里瞧了瞧，發現除了黃鸝兒之外，不論多寡，眾仙的盤子里皆有分享的草還丹，便道：「那邊將弟子這份給了鸝兒姑娘吧，她雖不是我觀中之人，可也是師父治下的仙靈，便也讓它沾一沾師父的仙澤吧！」

鎮元大仙被她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但是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更何況鄭源大仙貴為這仙外島的仙長。便眼一閉，由她去了。

敖順卻有些看不過去，瞧著她要端著那盤子給那黃鸝兒送過去，便拽著她的衣袖，沒好氣道：「你此刻身體正虛弱，吃了這草還丹剛好補補元氣。何苦將果子白白便宜了旁人，這草還丹豈是解渴的梨子？你學什麼孔融，讓什麼梨？」

紫柒拍了拍他的手，道：「不過是一隻果子，我不吃，留著也是浪費，不如讓給需要它的人。小順，乖乖的，聽話！」

「你……」敖順剛想要再說些什麼，紫柒卻已經翩然來到那黃鸝兒的身側，輕輕道：「喏，這個給你吃，別理小順，快好好吃吧！」

那黃鸝兒做夢都沒想到紫柒會如此待她，一時間熱淚盈濕了眼眶，有些哽咽道：「紫柒殿下，我，我不值得你如此對待。」

紫柒剛想安慰她幾句，卻聽沐風涼涼說道：「是啊，紫柒師叔，這個黃鸝兒，前幾日還詛咒師叔你殞身火海呢，師叔可是忘了？」

沐風向來是個謹言慎行的，只是今日，他的火氣有些大。想他身為這觀中的仙童之長，堪堪只分到了一片草還丹，比那前幾日出了風頭的朗日少也就算了。若再比這不速之客黃鸝兒少，卻叫他以後如何在這觀中行事？

紫柒並未想到他心中的彎彎繞繞，只道：「鸝兒她是個文弱女仙，你們幾個不要欺負她。」末了，又對著哭哭啼啼的黃鸝兒道：「你且放心，不知者無罪，你並不知道我鳳鳥一族的習性，我亦是不會怪你。只是以後好好待在這觀中，莫要再生是非罷了。」

那黃鸝兒聞言，狠狠抹了一把淚，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