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間道（10）
柳巷村以村口的那兩棵枝繁葉茂的大柳樹而聞名，聽村裡的老者講，這兩棵巨樹乃是仙界的仙者下凡歷練的時候栽下的，數百年來一直屹立在村口，庇佑著村中的百姓。
紫柒和敖順達到柳巷村村口的時候，卻發現莫爺爺口中提到過的那兩棵大柳樹，早已因為旱情枯死了大半，那樹亦如此刻的柳巷村一般，死氣沉沉，生氣全無。
再瞧護衛在村口的士兵，一個個頭戴烏金盔，身披烏金甲，炎炎烈日下，依舊站得筆挺。手撐一柄寬背長刀，雙目如鷹般掃視著來往村口的行人，稍有靠近，便上前轟人。
紫柒同敖順交換了一個眼色，瞧這陣仗，那果兒娘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紫柒決定探探虛實，因走上前去，對著守在門口的士兵盈盈施了一禮，道：「侍衛大哥，我與小弟是來這柳巷村探親的，不知這村子出了何事，竟有這麼多士兵把守？」
那士兵先是不耐煩地沖她揮了揮手，待她抬頭，那人瞧清楚了她的樣貌，火氣登時小了不少，稍稍耐著性子道：「姑娘，此地實在不是姑娘該來的地方，這個中緣由嘛，我也不便多說。我只勸姑娘，還是早些帶著小公子早些回家去吧，免得家人惦記。」
「就不能通融一二嗎，侍衛大哥？」紫柒抓住那侍衛的衣角，拽了拽，一雙美目可憐兮兮地望著他，言辭更是頗為懇切，便是再狠心的人都不忍拒絕她。
以往她闖了禍，便是用這一招來對付父親的，每每都會奏效。今日，是第一次在父親之外的人身上使，不知這位侍衛大哥的定力，比他父親鳳朝陽如何。
那士兵活了幾十年，還從未見過如此絕色女子。今日得知來這柳巷村守衛，他自覺甚為倒霉，不想能竟得遇如此佳人。可知這間禍福，實乃相依相伴而生的，切不可過早下結論。
那士兵擦了擦額頭因緊張和興奮而冒出的汗珠子，也不看紫柒，只垂首道：「姑娘，並非是在下有意為難。這柳巷村，姑娘實在是去不得，在下也是為了姑娘好，還望姑娘理解。」
「嗚！」紫柒應了一聲，一雙美目霧氣昭然，似乎隨時能淌出淚來。想不到這人間區區的小小守衛，竟比鳳帝的定力還要足。紫柒咬了咬嫩唇，不甘被拒絕，剛要上前再接再厲，小手卻被敖順緊緊握了去。
「回去了。」敖順瞪了她一眼，娃娃臉上的神色不知何時已徹底冷了下來。
紫柒一時不察，竟被他拽著走出數步，她掙扎著想要甩開他的手，「小順，你要幹嘛？我還沒有問清楚呢！」
瞧著差不多避開了那些士兵的視線，敖順方才放開了對她的鉗制。
只見他堪堪立在那裡，雙手交疊在胸前，小脖一耿，分明是在生氣，「救人的事，我自會想辦法解決，你何必去求那個凡人？」
紫柒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氣道：「此乃凡間，不可善用法術，這還是你告訴我的，怎麼自己反倒忘記了不成？」
敖順也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可方才見她對著一個凡人撒嬌，一時氣結才失了態，因道：「罷了，我們不爭了，正經該想想怎麼辦才是。」
那紫柒早就打定了主意，便道：「我化成真身，先進去探探再說。」
敖順哪裡肯讓她獨身涉險，搖了搖頭，道：「不行，要去也是我去。」
紫柒嘆了口氣，道：「那我問你，你可識得那莫爺爺長得何種模樣？」
敖順不吭聲了，他對她口中提到的老者，確實沒有印象。
紫柒揉了揉他頭頂的發，柔聲道。「你且放心，我好歹也修行了近兩千年，尋常的病症，傷不了我的。你乖乖在這裡等我回來，若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話畢，便化作了二人初次相見時的玄鳥模樣。
「等一下。」敖順突然想到了什麼，急急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鱗片，系在那玄鳥的一隻腳上，又伸手撫了撫她紫金色的羽毛，方淡淡道：「去吧！若你半個時辰還不出來，我便進去尋你。」
那玄鳥低鳴一聲，便展翅去了。
天色將夜，敖順尋了一僻靜處等著紫柒，約莫只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還不見紫柒出來，便心焦不已。
正欲進去尋她，卻見另一隊士兵自遠處走來，似是來換崗的。但人馬卻比此刻在守村的士兵多上了一倍，足有數百人之眾。
敖順甚感疑惑，便施了個訣，隱身在村口的一棵大柳樹之後，準備先去探聽一二，再做計較。
只見方才與紫柒過話的那個士兵頭子對打頭陣的士兵頭子拱了拱手，道：「趙兄辛苦，又要值守一夜了。」
那姓趙的士兵頭子卻道：「竟不必麻煩了，上頭又有了新命令。如今，只需李兄助我將這村子圍了，我自有計較。」
那李姓的士兵聞言，瞧了瞧趙姓士兵帶來的弓弩火把，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八分。想到這村中百姓甚多，他多少有些不忍，道：「這疫病真的沒的救了嗎？趙兄，這村子里可還是上百口能喘氣兒的呢！」
「李兄莫要多問了，左不過是上頭的意思。我同你一樣，不過是聽喝兒的。今日的事，還要勞煩你助我一臂之力，等完了事兒，我請你喝酒。」
那李姓士兵嘆了口氣，只得對著手下眾人揮了揮手，道：「圍村，一隻蒼蠅也不許放出來。若有擅闖者，格殺勿論！」
原來這幫兵匪是來屠村的，敖順暗叫一聲不妙，不過眨眼功夫，已經隱匿身形，遁入了村中。
未時剛過，天堪堪暗了下來。眼瞧著村道上已無甚往來行走之人。趙李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時候到了。
只見那趙姓士兵猛然抬手，喝道：「聽我口令！」
「彎弓。」
弓箭手們一起動作。
「取火。」
每一支鐵箭上，都染了火。
他的手指向柳巷村，這座傳說被仙者庇佑的村落。
「放！」
瞬間，無數著火的鐵箭，一起竄離弓弦，像是密雨一般，全數朝著柳巷村射去。第一波箭雨淹沒柳巷村，鐵箭所經之處，火苗飛竄入，火勢借著夜色，如火龍一般蔓延開來。
他張嘴，大喝：「再放！」
另一波火箭，聽他號令，離弦，落下。
那趙姓士兵負手而立，面色凝重，看著火焰在村中竄起，他道：「李兄，我這是在殺人啊！」
那李姓士兵面無表情，只沉聲回道：「卻也是為了救更多的人。」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席捲村落，凄厲的尖叫，從村中傳出，一聲高過一聲，人們哀嚎的聲音此起彼伏，整個柳巷村，頃刻之間成為了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