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問塵緣（9）
穿過聲浪滔滔的東海，又飛了約莫一個時辰，二人便來到了仙外島的地界。
紫柒環顧四周，此處地貌殊生，卻是她未曾見過的，但瞧著此處仙氣繚繞，不似凡俗，想著這裡應該是她從未踏足過的一方仙境，他們口中的仙外島是也。
「這裡便是仙外島了。」敖順降低了雲頭，牽著紫柒一同落在了萬壽山的山腳下。
此去經年，日子如水，在晝夜的循環、季節的更迭、季節的交替中綿綿密密地流水著，帶走了春華、秋月、夏雨、冬雪，沉澱成一顆顆記憶的沙粒，擱淺在歲月的沙漏中，無邊無際，化為真正的永恆。
只是這樣的永恆，卻在紫柒記憶的沙漏中失去了顏色，她，竟然將這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盡數忘記了。
「我真的在這裡生活過嗎？」紫柒依靠在敖順身邊，有些不安地問著。
敖順牽起她冰涼的小手，輕聲說道：「是啊，師父便住在這萬壽山上的五庄觀內，我與你，亦在這觀內住了數年。」
紫柒抬眸望著巍峨的萬壽山，面上卻蒼白如雪，她低低呢喃道：「我不記得了，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敖順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沒關係的，你受傷失憶，師父他老人家定不會怪罪於你。更何況，我們此次前來，是有喜訊要告訴他老人家。師父若是知道你我二人即將成婚，一定會很高興的。」
紫柒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蒼白的面上終於因為羞意而有了些紅潤的色澤，「那我們快快上去吧！」
敖順吻了吻她的手，愛憐地問：「準備好了嗎？」
紫柒再次點了點頭，亦不自覺地握緊看他修長的大手。
什麼才是愛情最好的模樣？紫柒自問，是山盟海誓、轟轟烈烈？還是風花雪月、至死不渝？她從未經歷過情愛，然而自從死而復生之後，她卻不自覺地開始依賴這個帶給她陪伴和溫暖的人，她對他，或許沒有一見鍾情的轟轟烈烈，卻願意相信，在冗長的仙途之中，他會給她帶來歲月靜好的平凡幸福。
二人手牽著手，飛身來到五庄觀的門外。
這五庄觀地勢偏高，溫度比山腳下要涼爽許多。
此時已是時近正午，五庄觀內寂寂無聲，只見大門外一個穿著素色長袍的仙童，正在樹陰下打著盹兒。
「沐風。」敖順搖了搖頭，輕聲喚道。
那小仙童聽到似是有人在喚他，在睡夢之中歪了歪腦袋，接著，接著他倏然睜開了雙眼，瞧見眼前的一對璧人，他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再細瞧了瞧，確定眼前的兩人是真是存在的，而不是睡夢中的幻影時，便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沐風見過兩位師叔。」
敖順一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嗔怪道：「你小子，好端端地，跪什麼跪？」
沐風抹了抹眼角的淚花，哽咽道：「看到二位師叔回來，沐風一時高興罷了。」
…………………………………………………………………………………………………………………………………
敖順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地給予安慰。紫柒重傷離開這五庄觀之後，他日日醉酒度日，也就這個小子還能和他說上幾句話。他的好處，敖順自然都記得。
「我問你，師父他老人家可在觀中？」
沐風點頭如蒜道：「在，在，至尊他老人家昨日還念道師叔來著，沒想到今日便能見到真人，沐風這就去通傳，見到兩位師叔，至尊他來人家說不定高興成什麼樣子呢！」
三人一前一後來到五庄觀的正殿，鎮元大仙端端坐在大殿的主位上，閉目打坐。
聽到吱呀的開門聲，鎮元大仙眼皮抬都沒抬一下，只是有些不悅地說道：「不是說了我不餓，不必送午膳過來了嗎？」
紫柒走在最後，她抬眸瞧著那座上的仙者，只見他仙風道骨，鶴髮童顏，唇角和下巴上留了三綹美髯，手無兵器，只有一隻玉塵麈。
紫柒偷偷吁了一口氣，雖然她對眼前的仙尊沒有任何影響，然他觀之可親，向來不會太過為難自己。
紫柒這廂還在沉思，敖順已經上前一步，屈膝跪在了那仙尊的面前。
「師父！」
伴隨著這一聲的呼喚，鎮元大仙眼大仙終於睜開了眼睛，晶亮的眸掃過跪拜在面前的白衣少年，他的眸中閃過一絲驚喜的亮光，瞧他身形依舊有些單薄，卻早已不復往日的頹然模樣，便欣慰地點了點頭，道：「回來就好。」
敖順掩面低泣道：「師父，徒兒將紫柒也一併帶回來了。」
鎮元大仙這才注意到垂首立在敖順身後的少女，這少女雖然穿著雪白的素色衣裳，與偏愛紫色的紫柒截然不同，然，那嬌俏的臉龐、玲瓏的身形，卻是與他那個愛徒一般無二。鎮元大仙又是驚又是喜，他顫巍巍地從身下的蒲團上站了起來，來到了紫柒身側，一雙慈目望向立在一旁的徒兒。
「柒柒，你，可大好了？」他問。
紫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疏離卻不失禮貌地嬌聲回道：「多謝仙上關心，紫柒的身子已久無礙了。」
紫柒眼中的陌生難逃他的法眼，鎮元大仙童稚的臉上滿是受傷，他難以置信地問道：「柒柒，你，方才叫我什麼？」
紫柒還未及答話，敖順便起身走了過來，他朝著鎮元大仙拱手回道：「師父見諒，柒柒她此番轉醒之後，喪失了部門記憶，她，不記得從忘憂林出來以後的種種了，初醒之時，甚至連順兒都不記得了。」
鎮元大仙低嘆一聲，道：「罷了，忘卻便忘卻吧！仙者的一生太過漫長，有時候記得太過清楚，也未見得是什麼好事，忘了該忘卻的，也是一種幸福。」
敖順答應著，朝著紫柒招招手，道：「柒柒，這位仙上便是鎮元大仙，是我們的師父，還不快拜見師父？」
紫柒這才依言跪下，對著鎮元大仙行了大禮。
鎮元大仙忙將她扶了起來，瞧見完好如初的愛徒，一時間激動地老淚縱橫，不知滿溢在胸中的一席話應該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