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篝火之亂(一)

第一章 篝火之亂(一)

()這一年高原夏季氣候溫和,天緣雪山峰頂之雪融化厲害,雪山為源的數條河流發起水汛,這於已乾旱兩年的草原無異滋潤生命甘露。咖薩哈草原的植物觀來也較往常年豐盛茂密些許,叢生挺立的長草高的近乎蓋住馬腹,斯原跨騎在馬上能感受到膝蓋與草的觸碰。暮日漸落西山,從草原看巍峨的雪融山脈主峰天緣雪山,就好像銀色的髮髻染了一層金黃的花油,有種詭秘而晃眼的光斑跳躍。斯原凝視許久,一直回想那個關於妖日雪峰的傳說。「……日入而生,月起而滅……」黃昏。妖日雪峰的傳說由來已久,但真正典籍所載只有在皇宮密室中所見孤本,地圖簡單潦草,若非如此,斯原也不會千里迢迢駕船遠赴海外。妖日雪峰講的應該就是蒙帕洛爾草原的天緣雪山,每一次太陽光落在天緣雪山的顏色都不相同,如千變萬化的炫彩。斯原覺得再找下去也是徒勞,草原的夜晚充斥弱肉強食的生存之道,人雖身為草原之主卻無法主宰草原。草原沒有路,若不能分清山和山草和草的區別定然會迷路。斯原卻已習慣迷路,黃昏漸至,終於在太陽落山前遠遠望見微弱的火光。斯原將手中緊攥的馬鞭揮舞起來,呼叫着加鞭策馬。「對草原牧民,這是豐盈的一年。」靠近部落領地,斯原跳下馬,牽馬往不遠處的牧民部落行去,在草原部落的領地騎馬奔襲會被誤認為入侵者。肩上扛着打獵來的豺狼,這種動物的肉並不可口,皮毛至多能換來兩隻羊羔,每次出來打獵,總要帶獵物回去,這是他這幾年來出來打獵的習慣。自從斯諾河戰敗駕船逃到海外草原,已有四年光景。四年消磨幾近令他忘記內陸中原那場仍在持續的連天戰爭。群雄逐鹿只是少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曾經的血雨腥風似也逐漸遠去,這裏也會有戰爭,不過是幾個部落間的糾紛,只要草原的大汗王派出使者,再大紛爭也會消弭於無形。咖薩哈草原的面積僅比中原小一點,卻是人間天堂,抑或說是凈土。若不能找到傳說中寶藏起複國之軍,在這裏安度餘生也未嘗不是人生樂事!斯原曾也如此想過,心中卻升起他鄉異客的落寞。天空劃過一聲厲響,如升天劈雲的一道驚雷,一隻被部落馴養的獵鷹呼嘯飛竄而升,尖銳嘶鳴聲呼嘯過耳畔,隨之幾匹快馬疾馳而近,如風而行,訓練有素。那是當地部落的「鷹哨」,鷹是草原騎兵獨有的「天眼」,訓練有素的鷹可通過在天空中不同的盤旋偵察敵情反饋於「鷹哨」就是草原的偵察騎兵所知。斯原只好停下馬,表示自己沒有敵意,等待對面部落的「鷹哨」騎馬逐漸靠近。斯原已非首次做客於此,部落的小夥子對這個沒有架子的大人物很有好感。斯原是大汗王的客人,草原貴賓,在草原的任何一個部落,都能受到上賓禮遇。「遠來的阿達,又來打獵哩?」幾個部落的年輕人簇擁著在斯原面前跳下馬。「天快黑哩,趕不回大若寧,借宿一宿!」斯原的草原語大有進步,卻仍舊生硬晦澀。好在這些靠近汗王大寨的部落中不乏精通中原語者,斯原倒不擔心與他們交流。「阿達真是好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今天是我們部落的篝火節日,慶典就要開始哩,不過阿達可曾攜禮物?」年輕人跳下馬圍上前,幫斯原牽馬,斯原繼續扛着豺狼。在草原上,獵物是一個人的專屬品。「獵物做不做數?」在這些充滿活力的年輕小夥子面前,斯原覺得自己老了。「當然不行哩!阿達就是我們部落最好的禮物!」「咚咚!咚咚!……」節奏強烈的鼓點敲擊聲,伴隨着隱約的吶喊。那是草原部落慶祝節日的獨有方式,節日之夜的前奏綵排就已呈現出喜慶氛圍,白色的一簇一簇的營帳和羊羔,將一整片的部落領地裹起來,很多部落的游牧民,在這一天過後,將踏上雨季游牧半年四處為家的生活,直到來年旱季之前,才會返回他們的部落營地。遠處傳來馬匹奔鳴聲,一隊騎兵往這面靠近,當前英姿的少年令部落的小夥子揮臂雀躍,斯原也不得不停駐下馬,對面是大汗王的幼子,草原王子那加,草原噠神的尊貴子嗣。斯原沒想到會在偏僻部落門口遇上小王子,看到一身風塵僕僕的那加,那英俊而略帶稚氣羞澀面龐,總會與他大哥草原的「鐵獅王」查亞相比較,斯原是那加兄長查亞的幕僚,查亞是草原的猛獅,鐵獅騎軍是草原軍隊的旗幟,相當於御林軍。每有重大變故,都會有鐵獅騎軍的身影。在草原大汗王六子中,查亞和那加接觸較多的中原文化,那加奉斯原為老師,斯原曾於閑暇教授他兵法和謀略。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常被那加所稱嘆。那加一身狼狽,及過膝的上袍滿是泥漬,箭袋中只剩下幾根斷箭,掛着泥水的臉帶着疲憊的憔悴,見斯原,那加頹廢臉色立時變得興奮:「老師?!」那加的中原語的純熟不亞於他的大哥查亞。斯原上前行禮,那加跳下馬,一臉羞赧:「今日是草原北估一系部落的篝火節,我代表父汗去北估本部點燃篝火,不料中途陷在泥沼里。今年的水真多!」篝火節是草原各部每年最盛大節日,每部族篝火節日期雖都在雨月,卻不相同。在篝火節當日,每個部族都會請最尊貴的客人點燃篝火開啟祭祀慶典,各大部落本部的篝火照理是草原大汗王親自點燃,大汗王已近年邁,五年未曾離開汗部大若寧,這幾年各支部落本部的篝火均是大汗王使者前往。那加十五歲,卻已是草原的一頭小豹子,健碩無比。再有兩個月,他就到十六歲,通過部落的成年試煉就將成為大汗王最小成年的兒子。在草原部落中,父親或兄長過世,長子可繼承父兄的帳篷和封地,若無子或長子未成年,則由長弟繼承,幼子或幼弟(需成年)可繼承父兄的牲畜、奴隸和非直系血緣的女人。「老師為何到此,受部落的祭祀邀請做點燃篝火的貴賓?」那加抱着斯原的肩,臉上帶着笑容,周圍的幾個侍從把二人圍在中間,幾個有意親近的部落小夥子靠近不上。「打獵而來,多行了些路,回去不得。」在大王子查亞的幕僚中,只有斯原來自中原,因此他有一種特殊的地位。那加解釋道:「篝火節是我們草原部落最隆重的節日,雨月十三夜晚,北估部落就會點起堆堆篝火,慶賀歷年的收穫,祭祀噠神祈福來年草肥牲口壯實。對部落年輕人來說,篝火祭祀只是初始,其後也是部落封賞年輕勇士,青年男女互換紅花之時。」作為草原的王子,那加對草原民族的民俗瞭若指掌。北估是草原第二大部族,分佈在雪融山西麓,本部靠近草原汗部大若寧。那加今晚原本是要去北估本部部落點燃篝火,如今來到的這個部落雖然也是北估一系,但只是個小部落,人口一兩千人。「紅花是部落女子的定情信物,每位女子都只有一朵,若收下紅花,就可帶走她們的帳篷。」那加說,「今晚老師可不要偷走紅花,要留給部落年輕的阿達。北估部落的紅花雖然美艷,但卻是帶刺的。」斯原了解,草原的女子到十六歲,就會獲得自己的帳篷,好比是嫁妝,帶走她們的帳篷等於帶走她們的人。斯原不解問道:「為何帶刺?」草原的女子被認為是男人的附庸,在草原上,只要男子養得起,娶多少女子都可,丈夫死後,妻子有姿色的將被他的子嗣或兄弟繼承,年老色衰的會被放逐流離,草原上無論男女,壽命少有過四十。那加正色道:「老師莫要做笑,女子把花交給你,是交付終生的,倘若接受,則不能圖一夕之歡,我們草原部落的男子大多娶多位妻子,但在北估一系卻只能取娶一妻。亂了規矩便是父汗也說不了情!」草原人雖都崇尚噠神,卻有不同的民族,也就是一個個不同的部落。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民俗習慣,代表部落的權威。天已近昏黑,火光近了許多。一整座山的凹地被數以千計的白色帳篷圍攏,好不壯觀,部落的居民紛紛走出帳篷,預備當晚慶典。篝火節慶典要從天黑持續到第二日黎明,早早升起的火堆要不斷地加柴。在草原,沒有高大的樹木,柴火也就是一般曬乾的灌木枝條,為了今日部落要準備近一個月的乾柴。「汗部中人鮮有娶北估部落女子為妻,……娶北估部落女子意味不能再娶其他。我曾想一睹北估本部『鷹之花』,收她一朵紅花,便終生不娶其他女子也情願,不過今日不能抵達北估本部,只求她今年沒有將花送出,待到來年。」那加臉上滿是憾色。斯原並不知道那加口中的「鷹之花」是何來歷,想必是一位令草原年輕男子魂牽夢繞的女子。草原人敬英雄,英雄與美人相襯,在草原千百年來的典籍中所載的英雄美人的故事不在少數。每一個草原的年輕人都在為成為英雄的夢想誓死守衛他們的部落,對草原男子來說,榮譽高於生命。草原部落的主人總是會用最好的酒食招待來賓,尤其是草原的小王子和像斯原一樣汗王的貴賓。這個小部落名「夏亞」,是北估部落的分支,夏亞是這支小部落族長的姓氏,大家族,其他的家族或是個人可以依附於部落但必須忠於該部落的民俗信仰,每部落都有自己的體制,有神聖不可侵犯的律法。斯原曾混跡於市井,從未想過會流亡海外,在遙遠的大陸享受貴賓禮遇,在吟遊詩人口中,斯原被描述成一個俠客,但故事中的俠客往往成全他人,自己卻不得善佳歸宿。部落的篝火節日很隆重,成百上千的年輕男女圍着篝火載歌載舞,而斯原卻獨自坐在一旁飲酒,部落里多為馬奶酒,斯原喝不慣,好在那加親隨帶着夜間取暖的烈酒,都被那加拿來一併交予斯原。此時開始了摔跤比試,部落里的年輕勇士紛紛跳上用白色絨線圍起來的「擂台」,那加也迫不及待跳上去,摔倒一個二十多歲壯實漢子,惹來無數人的吶喊。但在接下來一輪,輸給部落里的年輕勇士巴贊,灰頭土臉輸下陣來。巴贊是「夏亞」部落年輕一輩最受人敬重的勇士,能扛起三百斤重的石駝,受到北估總部落大長老的賞識。那加參加了部落的祭祀典禮,乃主賓,之後又與部落年輕男女一同狂歡,雖然輸了陣,來到斯原面前時,臉上還洋溢着歡笑。斯原卻有幾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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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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