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前塵舊事甩不脫

77.前塵舊事甩不脫

()我實在是累得狠了,蓋上被子數個一二三就睡死了過去,快醒時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被捆成個粽子放在懸崖上,某個面目模糊的傢伙不停把我往懸崖下頭推。我想掙扎而不得,喊也喊不出來,折騰了半天才滿頭大汗地醒來,而後發現我被捆得嚴嚴實實,用被子。

我瞪著坐在桌邊刻木頭的行烈:「您是怕我跑了還是怕我凍著啊?」

行烈對著油燈仔細地刻著一塊木頭,半晌才吹了吹木屑回答我:「誰叫你睡覺不老實?我剛剛在你旁邊睡下,你的手就摸過來了,還專往能點火的地方摸。我可不善忍耐,你是想被我捆上還是被我辦了?」

我當即覺得理虧。媽的,一直和葉蘇形影不離,倒忘了我手上功夫是多麼驚人了。只得低聲下氣地承認錯誤:「當然捆上比較好……但是下次您捆得松點兒成嗎?我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行烈面無表情地看我一眼:「你晚上若是再睡得這麼熟,神仙都救不了你。」言下之意,他醒著的時候我可以夢遊著大鬧天宮,他睡著了我就得淺眠保持警覺。

唔,挺合理的安排。

趁他顧不上我,我又檢查了一下我身上的武器庫,他百忙之中回頭看我一眼:「你那個環佩是什麼東西?」

我取下來遞給他:「小玩意,要是流落到什麼荒野之地的話大概有點用,葉蘇也有一個。」

他取下鑷子、小刀、剪刀等一一查看,連嵌在中間的放大鏡都被他看出了不對,扳下來問我:「這個有什麼用?」

我把放大鏡對準陽光,示範給他看:「火摺子受潮的時候,可以用這個取火。」

行烈把玩一番,抬頭笑道:「這個送給我,行不行?」他眼裡亮晶晶的,好像小孩子看到了新奇的玩具。

我猶豫一下:「你神功蓋世,用得著這些東西?我要是隻身流落荒島可就麻煩大了,您總不能指望我徒手擒餓狼?」

他慢悠悠看我一眼,把環佩遞還給我:「你如果真碰上餓狼,還打算用小刀插它眼睛?」十足的諷刺語氣。

我接過來重新系回腰上:「那可難說。說不定我還要自己去找葉蘇呢,多點準備總沒錯。」他不知道的事兒多著呢,比如我戴著的項鏈是個微型指南針,一按就可以像瓢蟲翅膀似的打開,露出裡頭的指針。

行烈笑笑:「唔,你不相信任何人。」完全肯定的語氣。

我尖銳地看他一眼:「誰說的,我相信葉蘇。」

行烈想了想,點點頭:「你和葉蘇之間,你只相信一個人。我原來以為你只相信自己,誰知我估計錯誤,你連自己都不信。」

嘎?

我防備地盯著他:「您老不是要教育我怎麼做人?」

行烈垂下眼睛繼續刻木頭,神態安然得彷彿得道高僧:「我自己都沒活明白呢,怎麼會教育你。不過是看你和我有些像,一時感慨。」他抬眼,盯著我的手一笑,「即使從良了還改不了摸男人的習慣,你是不該相信自己的。」

他說得輕描淡寫,我卻如聞晴天霹靂,他怎麼會知道?!難道他之前也是我的老主顧!

我謹慎地看著他:「你之前就認識我?——我大概一年前撞了頭,以前的事都想不起來了,就算你真的認得我,我也不想和你攀什麼交情。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現在我是凌鐺。」

行烈輕輕吹開木屑:「別緊張,我從沒碰過你,只不過之前曾遠遠地見你一面。按你的說法,那時你應該已經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他在我還在沈家堡攜芳院的時候見過我?我不由緊鎖眉頭:「你,一個海盜,上岸不說,還去了黑水上游?」去那兒幹嘛?吃膩了龍蝦鮑魚,抓皮皮蝦換個口味嗎?

行烈對著我笑出森森白牙:「你最好別問。」活脫的知道太多就要滅口的架勢,我剛才是瞎了眼才覺得他像世外高人。

我扁扁嘴,不敢說話了。

他繼續刻木頭。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突然問我:「你會打絡子嗎?」

我想了想:「會打幾個簡單的,手不是很熟。」之前在裴家養傷的時候,我曾經因為閑得全身上下都疼,跟素語學過幾手。

他把刻好的木牌和絲線遞給我:「打個絡子掛在身上。——之前我給她做過相同的一個。」又要我混淆視聽。

那牌子不知道是什麼木頭做的,分量沉得要命,味道倒是十分好聞。木牌上雕的像是祥雲或是流水,線條細緻而流暢,彷彿晃動一下,裡頭激蕩的浪花就會濺到我手上。我手賤地用指甲掐了掐,牌面上沒有留下絲毫痕迹,再加點力氣,指甲倒是被頂得生疼。

行烈一笑:「這是綠檀,質地最是細密,可代替銅鐵。」

可代替銅鐵!那您老人家剛剛跟刻橡皮泥似的是我眼花嗎?我不由對他的手勁高看一頭,再聯想到他捏我骨頭時肯定也跟捏速食麵似的,給力又歡快。

唔,現在裝好孩子還來得及嗎?

行烈動動手指,提示我:「打絡子。打得好看一點。」

我連聲點頭稱是。

等打好了絡子,人民的藝術家行老先生拿過來檢查一番,表示手藝尚可,然後親手為我系在腰帶上,諄諄囑咐:「這牌子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離身,也許它什麼時候就能救你一命。」

我膽寒地看著他:「您老到底有什麼計劃啊?」這是給我刻了個如朕親臨的憑證?

嘁,有什麼了不起,我環佩里還藏著萬佚將軍給我的牌子呢。不是我搞等級歧視,但私以為,如果真碰上什麼人的話,前將軍的牌子怎麼說都要比前海王的牌子給力一點。

行烈一笑,熟練地岔開話題:「她曾經說,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夠放下所有俗事,帶著她隱居在一處小島上,就算做一對野人夫婦也好。打漁采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管海盜還是水師。我當時什麼都沒說,但是其實在我心裡,我也曾這樣想過。」

他苦笑一聲:「我甚至已經找到了一處從不曾標註在海圖上的小島,那裡有泉水樹木,水禽小獸,美好得不似人間。」

我不負責任地出主意:「既然那裡那麼好,你可以叫你女人先躲過去等著你啊!總比在外頭東躲西藏的強!」

行烈擠出個古怪的笑:「東躲西藏?她若是肯東躲西藏,我就不會這麼累了!」他幫我結好木牌,又順手擺弄一下我的環佩,垂著眼睛繼續,「她是對的,誰也沒辦法躲一輩子,總要想方設法給眾人一個交代。」

我嗯一聲,到了嘴邊的一句「你要怎麼交代」又咽了下去。這傢伙擺明是不打算讓我太清楚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想法,我只得先用肉票的標準要求自己,省得他一時鬱悶,真把我當泡麵給咔了。

就算傷不致死,誰願意平白受皮肉之苦啊!

行烈等了半天沒聽見我說話,於是抬頭看著我欣慰地一笑:「終於學乖了。放心,若我想讓你做什麼時,一定會告訴你應該如何,不會讓你蒙在鼓裡。」

……大哥,您的「蒙在鼓裡」標準高得跟木乃伊差不多!——全身捆綁,戴上金面具,鎖緊棺材里,還特么被壓在金字塔底下的那種。不滿足這種「蒙」的標準一律不算「蒙在鼓裡」。

鬱悶。

行烈捏捏我後頸,手指可疑地在我頸動脈處流連,我不由緊張得全身僵硬:「我今天要去別的船上看看,薄遜會幫我看著你,他十分識時務,絕不會把你怎麼樣。但是我要你幫我看看,他一天都做了什麼。」他推開窗,指點我看船隊,「那艘黑帆的是他的船,旁邊那兩艘是習亞爾的,灰帆的是那清輝的,元肅和赫來一起管著剩下的三艘小船。」他看我一眼,「就算薄遜沒做什麼,他也必然會知道點我想要知道的東西。他如此識時務,應該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

我挑起一邊眉毛,這意思,是他會通過我向行烈告密?

行烈拍拍我的大頭:「聰明的小姑娘,不過在他面前,最好裝成可以要自己命的小聰明。」

我嗤一聲:「難度這麼高,我一旦行差踏錯,被害死了呢?」

行烈看我一眼:「你的死活我不在乎,但你以為我會把葉蘇的威脅不放在眼裡?你不是很相信他?」

唉,他總拿我的話來堵我的嘴,真煩。

我看他一眼,低頭去玩他送我的牌子。

行烈笑道:「見到葉蘇了,把這牌子給他看,他就知道我待你不薄了。」

我抬眼看他:「你要是肯把我應該知道的事完完本本告訴我,你才是待我不薄。」

行烈癱在椅子上,換上他那副懶洋洋的招牌表情:「別費勁了,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安排,和她對我的感情。」他看我一眼,「咱們倆是同樣的人。所以我不敢要孩子,你也不敢。不關葉蘇在不在你身邊的問題,是你對自己沒信心。」

我冷哼一聲:「你又知道了?」

行烈大笑:「我不知道,我只是以己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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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娼為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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