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世今生

第5章 前世今生

「敝國至尊,並非暴虐之主,其人英睿明斷,朝野俱服。」林玉容突然出聲,「西門仰以庸懦之才,辜先皇之託,挾少主而令四方,威福自己,賞罰無章,不臣之跡,暴於行路。其人此前已有弒帝之舉,至尊若不先行發動,必遭刀鋸之禍。而朝中忠志之士,至尊則無不以禮相待,揀拔信重之。奴婢以為,齊公子此言,其實有些不妥。」

齊墨雲神色不變,只輕輕點頭:「原來如此。」

「皇兄親政之後,便想着將母親從東都接回。」西門瑤滿意地瞅一眼林玉容,「孰知北燕皇帝設下這比武之法,皇兄於是從金吾衛、殿前軍之中揀選出類拔萃者,前往東都。」

她輕嘆口氣:「去歲比武,武士們竟然連敗五場,輸得灰頭土臉。只有蘇旅將替咱們扳回一場,可是,他接着就輸給了那鄒尋海——」

林玉容面色羞愧,低下頭來。

「鄒尋海,」齊墨雲搜索著身體原主人的記憶,皺眉說道,「他不是西魏人么,其人少有才名,據說年輕一代之中,實為翹楚。」

「是,鄒尋海原為太尉府中參軍,頗得信重。太尉事敗之後,他逃出西京,投靠了燕國。」西門瑤苦笑一聲,轉頭瞧著林玉容,「林典書曾是鄒尋海之未婚妻,當日也勸他不可與太尉過從甚密,奈何鄒尋海自負才名,心高氣傲,全然聽不進去。」

「除了鄒尋海,東都城內,還有兩個年輕女子,也是本領極為高強。」西門瑤愁容再顯,蹙眉說道,「是以皇兄無奈之下,只得向貴國天子,暗中請求相助…」

「殿下不必再說了,」齊墨雲輕輕擺手,「不管東都城內,是如何卧虎藏龍,總之,這回保管你能接回太妃娘娘,請只管放心就是。」

林玉容有些懷疑地瞅著這個相貌英俊,卻神色冷漠的年輕男子。西門瑤卻長鬆一口氣,向著齊墨雲屈膝行禮:「這回仰仗齊公子,事成之後,奴與皇兄,必有厚報。」

「言重了。」齊墨雲放下茶盅,淡然說道,「齊某不過是身負師長所託,要護得幾位師弟周全罷了。」

西門瑤再次向他行禮,然後領着林玉容悄悄退開。

林玉容撇嘴:「這人口氣好大,就連至尊,只怕也沒有他這般做派。」

「不,我信得過這位齊公子。」西門瑤卻眼神發亮,「我瞧人再不會錯的,這回有他,咱們一定能將娘娘接回西京去。」

林玉容欲言又止,她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心上人,也與這位齊墨雲一般,姿容俊秀,驕傲神氣,一副俾睨天下的氣概。

她心下難過,低下頭來:「是,殿下說得有理。」

眼見兩位少女離開,宋雲雷才湊到齊墨雲身邊。

他眼神發亮:「大師兄,與那幾個武官比試之時,我其實留了一手,並未使出全力。依小弟瞧來,若是西魏國中年輕弟子,以他們為最強,那咱們倒是還勝出了一籌。這回去東都,咱們武道學院,必定能一鳴驚人,令天下人都刮目相看。」

「他們也藏了一手啊,」齊墨雲漫不經心掃一眼這個師弟,「名動天下又如何?徐山長和石學監,都不會在意這個。咱們只需將事情辦妥,平安回去便可。」

「是,小弟知道了。」宋雲雷有些掃興,悻悻說道。

他們沿途所過府縣,燕國官員都以禮相待,只是眼神之中難掩輕視之意。

武道學院弟子對此並不在意,蘇西峰等人心中憋屈,但也只能強自忍着。

大家心中都只有一個念頭,到了東都,一定要打出揚眉吐氣的一戰。

長公主一行,在雙橋縣境改乘船隻,沿着寬闊平靜的谷河,繼續向東。

齊墨雲每日端坐船頭,注視兩岸景色,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大家都已經知道此人性情孤僻,無人前來招惹,只有蘇西峰,負手來到他身旁:「足下身為學院大師兄,咱們卻從未見你運功修鍊,你就這麼有把握?」

齊墨雲並不理會他,只瞧著岸邊一隊正在操練的燕國士卒。

蘇西峰順着他的目光瞧去:「這行軍作戰之事,足下也有興趣?」

齊墨雲微微有些不耐:「略懂。」

「呵呵,部伍行進,紮營設壘,斥候查探,軍輜支應。」蘇西峰嗤笑一聲,「統兵為將之事,千頭萬緒,可沒你想得這麼簡單。」

「制敵尚詐,撫士貴誠。為將者,視卒如嬰兒,故可以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齊墨雲淡然說道,「咱們自盧陽往鐵欄關,一路軍士護送。足下如今不過六品之官,卻是洗漱出恭,無不吩咐伍卒侍奉——似這等高高在上,就不用來指點在下了罷。」

蘇西峰張口結舌,齊墨雲站起身來,揚長而去。

他經過百里震的身旁,這個將門虎子面露欽佩之色:「齊公子方才所說,與家父平日教誨,大有異曲同工之妙。此間事了之後,齊公子可願往敝國軍中,出任武職?」

齊墨雲想了想:「足下乃是西域之將?在下的確有意往那邊去瞧一瞧。」

「好,齊公子若來,在下當盡地主之誼。」

烈陽高照,長公主等人自谷河南岸下船,經承明門進入雄偉壯麗的東都城。

齊墨雲打量城牆,神色有些恍惚,他聽見了百里震的低聲喟嘆:「華族王都,如今卻被虜庭所據!」

大燕國鴻臚寺少卿烏古卓在城門處相迎,他打量著跟隨長公主前來的武士們,輕笑一聲:「殿下之隨扈,似乎並非全是西京健兒?」

西門瑤面上發熱,倒是林玉容神色平靜:「事親為大,孝之至理。敝國主君,念及太妃平生凄苦,每日無不五內俱焚,只恨不能親身前來奉迎太妃歸國。若能迎回太妃,不要說咱們這點人,只要貴國君上允准,咱們便來三千使臣,也是不在話下。」

一席話說得烏古卓面色有些訕訕,只好賠笑說道:「這位女史當真會說話。如今至尊吩咐,請殿下下榻於西苑離宮。來日之比武,也在那邊,便於就近觀看。還請殿下,隨下臣往南邊去。」

西門瑤輕輕頷首:「好,煩請烏古少卿,前邊引路。」

西苑離宮,位於東都城西側,佔地闊大,既為皇家園林,又是大燕國侍衛親軍之軍營。諸人一路行來,但見山池樓台,修竹垂柳,間有部伍成列操練,刀槍林立,聲震於野。

龍舞陽等三名弟子,平生第一次見着宏大華美的皇家園林,左顧右盼,很是好奇。

齊墨雲卻是緊握手中韁繩,面色有些蒼白。

舒靖海瞧見他異樣神情,有些詫異:「大師兄?」

「我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過往。」齊墨雲輕輕搖頭,又恢復了冷漠之色。

過往?舒靖海再次打量這離宮禁苑,大師兄與北燕國都,究竟有什麼過往?

長公主下榻於西苑之積翠宮中,這裏是一處裝飾華麗的二進院落,自有內侍、使女侍奉,她的扈從們,也被安頓在此處之偏殿之中,各自安歇。

用過精美的飯食,齊墨雲獨自步出宮門,遠眺熟悉而陌生的山池景象,沉吟不語。

這個世界,似曾相識,卻又大不相同。

前世的他,出身將門世家,十七歲即投身行伍,以一身出神入化的驚人武技,和冷靜出眾的謀略,立下軍功無數。年未四旬,便官至柱國大將軍,手綰兵符,控制萬里,精兵重鎮,悉歸掌握,聲威之盛,一時無兩。

然後,他奉詔出征,遠擊西域,大破西台汗國,赫赫武功,再次震動天下。

凱旋歸來,齊墨雲吩咐諸軍歸營,自己隻身往神都苑龍麟宮,覲見皇帝。

皇帝笑容可掬,親手攙扶着他:「愛卿得勝歸來,朕心極慰,當為卿設宴洗塵,以為大賀——如今恰好朕得了一件寶物,要請愛卿為朕鑒之。」

「四夷辟易,海內俱安,這便是陛下之至寶。」齊墨雲慨然一笑,「除此之外,陛下還需要什麼寶物?」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卻含笑說道:「愛卿且瞧過再說。」

說罷,他輕輕揮手,幾個內侍連忙拉開帷幕,現出一把彤色巨弓,佈滿雲紋,瑞光閃爍。

齊墨雲原本不以為然,待瞧見這把大弓,他也吃了一驚:「果然是件寶物,以此物發射羽箭,千步之內,摧城奪寨,無往不利。」

「這便是射日神弓,傳說中羿王之神兵利器。」皇帝不動聲色,「只可惜,禁軍和金吾衛之中,竟是無人能使得開。愛卿武技冠絕天下,可願一試?」

「好,臣為陛下,拉開此弓。」齊墨雲說罷,一抖披風,大步上前,抓起神弓。

入手極重,齊墨雲暗自讚歎一聲,他深吸口氣,凝神運勁,周身泛出五彩之光。

一聲低喝,齊墨雲如托泰山,如抱嬰兒,瞬間拉弓如滿月。

彩光四射,他神威凜凜,幾個內侍都瞧呆了,有人暗贊:「不愧是百戰軍神!」

就在這時,皇帝身旁的金吾衛總管,驀地一刀直搠,刺入齊墨雲後背,穿透前胸!

齊墨雲全無防備,他怒喝一聲,踉蹌跪地,滿身鮮血淋漓。

那總管也是天下有數的高手,這一刀使出了畢生功力,眼見得手,立即拽住皇帝,暴退出七八丈開外。

齊墨雲眼前發黑,體內真元竟是片刻間蕩然無存,這才發覺,刀上淬有劇毒。

他摁著金磚上的神弓,轉頭瞧著皇帝,滿腔憤怒,嘶聲問道:「陛下何故,自毀萬里長城?」

皇帝小心翼翼地覷着他:「有心腹之臣密奏,卿有謀反之意。」

謀反?

齊墨雲連聲冷笑:「功高不賞,震主身危,不過如此——」

話音未落,他一頭栽倒,再無生息。

只有一縷金色的神魂,飄入半空之中,很快消逝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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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劍動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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