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路盡海嘯

楚虞打了他一耳光后，捏著他的臉，「怎麼地，現在你是想我們都死得了對嗎？要我們都死了你就滿意了？」

「我從來沒有想讓任何人給我背鍋，但是老師，還有趙天明————我，我......」海噠說不出話來。

他也才不到二十六歲。

在一個不是孩子也不是大人的年紀，他承受了太多。

可能孤單久了，他逐漸忘記了自己也有後退的資格。他也有不堅強的權利。沒人會怪他。

「成。」楚虞放開了他。「你牛逼。」她沖海噠豎起了大拇指。「我自己個兒去剛那個傻逼梁輝澤，你買張車票回家吧。」她可以原諒她的懦弱，也可以接受他的過錯。

漸漸的，全身冷了下來。海噠看著楚虞說不出一句話。

楚虞轉身就走，海噠連忙跟上。

點上根煙，楚虞把帽子反戴。

「甭他媽跟著我。」楚虞語氣不耐煩，「遇到點兒這種事兒你就瘋了？且不說他們死沒死，你不該這樣兒。」

「楚虞......」海噠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角。

楚虞夾著煙，轉頭看著他。

「嚯......不是，我已經說了，你做得很好了。為什麼還是這個熊樣兒？」楚虞點了一下他的鼻頭。「眼淚擦了。」

海噠照做。

楚虞嘆了口氣。現在她也是在強忍著她的焦急。

脫下她的外套給海噠套上，讓他冷靜下來。

梁輝澤任血從額頭破損的傷口中流下，他狠狠朝趙天明的臉上打了一拳。趙天明挨到了下巴上，他兩眼一黑，立刻昏厥。

「梁輝澤——————」李行洲大吼。梁輝澤擦了擦額頭上的血，「我今天......見到你說的那個孩子了......就是那個小姑娘。」

李行洲的心一下提了起來。梁輝澤點上了一根煙，把頭上的傷口隨意貼上了一貼創可貼。

「你放心————我一定會殺了她的。」他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狠。這麼多年了，讓他栽成這個樣子的不多。

「你......」李行洲知道現在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他已經瘋了。

「要怪就怪你。」梁輝澤說：「為什麼要讓你的學生進來插一腳？」

李行洲沒力氣跟他爭論什麼了，他早已看透，這世界有人是人有人是獸。

梁輝澤抓起他的頭髮，「我說了，我們從小就在一起，今後我也會一直照顧你的。你放心......」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讓人毛骨悚然的話語。李行洲垂下了眼睛不去看他。

梁輝澤的手機又響了，他出去接電話。

李行洲連忙去喊趙天明，因為現在他是被綁在椅子上，趙天明被綁在角落的柱子上，兩人之間隔了有些距離，他沒戴眼鏡，看不清趙天明是死是活。

趙天明張開了眼睛：「李老師......」

李行洲看他還活著，鬆了口氣，「你真的太亂來了————」

「是我求海噠的，我不能不管您，做他那種無情無義的人。」趙天明被打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他不禁感嘆梁輝澤下手太狠。

「你是說海噠嗎？」李行洲問。

「對。」趙天明說：「海噠這種人就是太自私，他是被我一直說，才決定來救您，不然他就自己走了......」

李行洲笑了一下，「他不是無情更不是自私，他是為了顧全大局。因為真的很危險啊，梁輝澤也很狡猾，他肯定多方面考慮之後才這麼說。」

兩人之間無話了一刻。

「天明。」李行洲長長地嘆了口氣，「對不起啊，把你牽扯進來。」

「不是的......」趙天明連忙說：「是我自願的，你們沒任何一個人逼我————我到這一步我誰也不怪......」

看他懂事的樣子，反而讓李行洲更為難過。

「李老師......那個人到底是誰啊？為什麼要這麼對您和海噠？這裡面到底牽扯著什麼啊？」趙天明問。

李行洲沉默了一下。「我......我說的話，可能你會更難活下去。你如果什麼都不知道，我給他求求情，說不定......他能放你走。」

「為什麼？這個人會聽你說嗎？你們到底什麼關係啊？」趙天明問。他實在看不懂兩人之間奇怪的氣場。

「我們是朋友。從小到大的朋友。只是我們現在已經回不去了。」李行洲的嘴唇抖動了一下。

在旅館的房間中，楚虞接著在電腦上檢查文件，「靠......真的現在什麼都查不出來了。」

海噠坐在床上問：「這次你是怎麼轉換成李瀧人格的？」他現在什麼都不想想，只想問些無關緊要的事。

楚虞看著電腦顯示屏說：「因為珍欣太害怕了，那會兒意志比較薄弱。我就出來了，然後......裝台灣腔騙梁輝澤————哈哈，黑歷史。」

海噠拿過床邊的錢包，是楚虞從梁輝澤身上摸下來的。

裡面除了有一些他們花不了的卡，還有一張照片。

他和李行洲的照片。

「楚虞......你說人不會變嗎？」他看著照片問。

楚虞抽了口煙，「會啊。無時無刻都在變。一成不變太難了，不變根本活不下去。」

「那也不能面目全非吧？」海噠說。

「切。」楚虞喝了口一旁的水，「那是本來就是你誤會了吧。你覺得這個人應該是什麼什麼樣兒，結果，人家其實不是這樣，你失望了，開始抨擊他怎麼變了；但萬一是你本來就誤會了呢？人家本來就是一壞人，你非給人想成一個帶有良知的聖人，到頭來你問人家，『你怎麼這麼壞，這麼噁心』，好嘛，人家冤不冤啊。」海噠坐起身，「你別話裡有話————」

「成。我說的就是你和李行洲，蠢貨。」她白了一眼。

海噠有些生氣，拿著錢包扔她。

楚虞一躲錢包打到了桌子上的手機，手機掉落。

「我靠——————」楚虞大罵。

手機連著數據線掉落在地，把電池摔開了。

楚虞皺著眉頭罵道：「您能不能現在不找事兒？都他媽被趙天明傳染了？」

「我......」海噠蹲下來幫楚虞撿手機的電池。

「等會兒——————」楚虞按住海噠的手，她發現了一張晶元。海噠把晶元拿了過來，「這是U盤上的晶元嗎？放在了手機背面？」

楚虞一笑，「李行洲高明啊，把晶元兒藏到這兒，可是沒人能想到。」

「現在我要聯繫一下藍局。」

海噠起身去打電話。在他轉身之後，楚虞渾身一軟，癱坐在了地上。還好，讓他們找到了。

「藍局，你們現在出發了嗎？我找到線索了，但是......老師現在在他手上。」

「什麼————」

藍冠那邊徹底慌了，「那現在怎麼辦？他可別走極端啊。」

「現在你們先別輕舉妄動，讓他產生危急感。你們要從馬武都入手，不可能有什麼都不說的人，只有你們沒用對的方法。」海噠拿起了梁輝澤錢包里的照片看了一眼，「梁輝澤不會對老師走極端的。」

兩人又交涉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海噠回到了房間，楚虞躺在床上發獃。他的心裡這時才有了一絲平靜。

「你沒事吧？想睡覺的話，就說一會兒。」

楚虞拍了拍床的一邊，「你也睡會兒吧。」

海噠做到床邊，「我不睡，等你醒了我再睡。」其實兩人現在都是一個疲憊的狀態。楚虞伸了伸手，海噠立刻意會，俯身上去抱住了她。

「甭想別的了。」楚虞伸手呼嚕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再想也沒用啊。」

「我知道。」海噠低頭吻了一下她的肩膀。

至少，他還有能依靠的地方。

「你老師和梁輝澤......為什麼能成這樣？我還以為李行洲那種人會助手為虐呢。」楚虞說。海噠側身，跟她躺在一起。「能不能別把話說的這麼難聽，我老師跟梁輝澤都認識快三十年了，他們高中就是朋友了，誰知道現在會變成這樣。當初梁輝澤為了讓我會回來時給我講他們之前的事，我還心軟了一下......」

楚虞笑了一聲，「梁輝澤還跟你講他們以前的事啊？為了騙你購下血本兒啊~~」

「能不能不陰陽怪氣？」海噠不滿。

楚虞打了個哈欠，「成啊，你接著說。」

「大概就是他們之前關係有多好，梁輝澤有多信任他，他卻背著自己變了......現在想起來都是放屁。」海噠輕聲罵道。

兩人的精神現在都放鬆了下來。

「李行洲這個人......咋一看吧，面相不是多善良，但還......挺誤會他的。」楚虞承認，「他還是把我救了。」心裡的確想過，如果可以，她願意給李行洲道歉。

海噠往她那邊躺了躺，「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只求自己問心無愧。他跟梁輝澤本來就不是同一類人。」

「那你覺得李行洲對梁輝澤如何？」

「楚虞，我當時被梁輝澤綁了，我跟他說過一番話。我說你這輩子再也找不到老師對你這麼真誠純粹的人了。」海噠閉上了眼睛，「老師他各方面都問心無愧。」

楚虞翻了個身，「沒辦法，你說了他也不會聽的。」海噠用殘存的意識支撐著說：「不一定......我感覺他可能會難過。」

房間內，趙天明的意識還是迷迷糊糊。

李行洲看形勢不對，連忙喊他：「天明————天明————別睡————」

「啊......」趙天明張開眼看著他，「李老師......」

「天明你聽說......我跟你說你不要害怕，我們一定都能活下去的......」李行洲安慰著他。

「李老師————我現在好想見見我的家人啊，我就是太自私了，我去旅遊，去做極限運動，我家人都是不同意的......我很久沒聯繫爸媽了......」趙天明越說越難過，一陣想哭。

李行洲柔聲對他說：「天明，你聽我說，只要你堅強起來，一切都還來得及，你還來得及去見父母，還來得及去做你沒有完成的事——————」

趙天明徹底張開了眼鏡，「李老師，我想請求您，我們如果活著出來了，我能留下您的聯繫方式嗎？」

「好......」李行洲點頭。他看著趙天明，忽然想起了徐傲月。

他們同樣都是這麼年輕，這麼單純且直接。

門突然開了，梁輝澤進來了。他頭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

「小洲，我們走了。」

「要去哪兒————」李行洲緊張地問。

梁輝澤淡淡地說：「去我給你安排的地方。」李行洲往後退，「那你把趙天明給放了————」

根本就沒看趙天明，梁輝澤直接就要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

「梁輝澤，你真的不打算聽我說嗎————他什麼都不知道，你為什麼就不打算放過他————李行洲不依。梁輝澤冷眼看著他，「你為什麼覺得我會聽？」

李行洲心裡一涼。「你不就是想我被送走嗎？我現在不反抗是怕你會拿其他孩子開刀，但我只要想逃走，我就可以。」梁輝澤歪了一下頭，「我太了解你了，你如果能逃走早走了。」他硬是要解開李行洲的繩子。李行洲瞥見了他腰上的槍。

梁輝澤邊給他解繩子邊說：「我為什麼要走到這一步，我也不想變成這樣————可惜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小洲就算我們之間的情誼沒有了，我也會留下最後一點人情味，讓你安全————」

李行洲在手臂放開束縛之後立刻撲向了梁輝澤————

「啊啊啊啊啊——————」趙天明嚇得尖叫。

兩人扭打了起來，李行洲沒有什麼力氣沒兩下就被梁輝澤按住。

「你從小就打不過我————」他話只說了一半，便察覺到李行洲手裡拿著他的槍。

「你放開我——————」李行洲說。

梁輝澤立刻放開他起身舉起手，「怎麼，你現在是想殺了我嗎？」

李行洲搖頭，他拿著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

「放趙天明走。」

「他值得你這樣？」梁輝澤反問。眼中儘是怒氣。

李行洲點頭，「他是無辜的，放他走————」

「李老師不要啊————」趙天明大喊。

「我說不呢？」梁輝澤吼道。

「砰——————」

「啊——————」趙天明大喊。

海噠從夢中驚醒。

渾身是汗。

楚虞在一旁也醒了，「怎麼了？」

海噠又躺了回去，「我做了個噩夢。」

「都是假的，沒事兒。」楚虞安慰。她起身想去查看一眼U盤。海噠也起身穿衣服，「楚虞，我還是想回去救他們。」

「甭他媽廢話了，你去也是送死。」楚虞覺得他現在還沒清醒過來。

天色這時有些暗，兩人睡了三個小時。屋子裡一直沒開燈。

楚虞不是很會用電腦程序之類的，剛想叫海噠來看看，門突然從外面被人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