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是慾望的動物

「好了。」

何明開口止住了笑得幾乎石樂志的學生們，聲音里卻也帶著忍俊不禁的笑意，「接下來……」

他手一揚，厚厚的試卷騰空而起。隨著他的動作，堆疊在一起的紙張分散開來，一一飛到每個學生的面前，輕飄飄地落在桌子上。

那動作舉重若輕，帶著讓人落淚的熟練度，這要做過多少次，才能將輕薄的紙張準確地分發到每一個人面前？

何老師笑容溫柔，聲音也溫柔極了。

「你們今天的任務，就是把這些試卷寫完。」

一疊裝訂好的試卷整整齊齊地在陳新的桌上，散發著刺眼的光芒。

那「智慧」的光芒幾乎要閃瞎陳新的眼睛！

陳新沉默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笑聲一下子戛然而止。

突然安靜下來的教室里，學生們像是石化了的雕像，僵硬地看向桌上的試卷——

《語文高考模擬試卷（一）》

1.《啟蒙文》中總共有____字。

2.《御風刀法》的作者是____，它的核心要訣是_____。

……

試卷開頭就是填空題，後面還有閱讀題選擇題和作文，然後，這張試卷做完了還有下一張……

陳新看了下試卷的厚度，笑容逐漸僵硬。

已知一張試卷0.01厘米，問：一厘米厚的試卷有多少張？

又知，一張試卷八開大小，正反面印刷，問：一共有多少題目？

陳新心裡苦澀，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燦爛。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染上的習慣，不管心裡是什麼情緒，表現在外面的都是笑容，情緒越激烈，笑容越燦爛。

嗯，他現在就是這樣。

陳新「笑著」拿起筆，移正試卷，刷刷刷地開始答題。

陳新是性格懶散，討厭麻煩，課上還經常看武書打瞌睡，說也說不聽，死不悔改。

可唯有一點好的是，他從來不會逃課，就算再不想上課，也不會逃課，老師布置的作業也會按時按量完成，從不拖延。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那些老師才會越發喜愛他吧。

畢竟這樣一個不驕傲自滿，還懂得尊敬老師的天才學生，哪一個老師會不喜歡呢？

至於上課不認真聽講？

那肯定是因為我說的他都懂了才會這樣做，況且人陳新也沒玩遊戲，而是認認真真地看武書呢！

帶著厚重濾鏡的老師們如是說。

……

滴答——

教室里很安靜，沒有人說話，只能聽見秒針轉動的滴答聲和筆尖移動的刷刷聲。

學生們顫抖著拿起筆，在老師親切的注視下，遊魂似地開始答題。

趙永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回去，委委屈屈地開始憤筆疾書。

這被題海淹沒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

我真的真的不想禿頭啊……

時間，就在答題中飛快流逝，彷彿只是一眨眼，就到了放學的時間。

「叮鈴鈴——」

幾乎是放學鈴聲一停，何老師就開口說話了。

「同學們，今天的語文作業就是這些試卷，你們回去后要把試卷全部做完，明天開始講題。」

何老師的笑容很溫柔很和藹可親。

「試卷如果沒做完，後果……」一個意味深長的停頓之後，他笑著說道，「你們不會想知道的。」

「……是。」

學生們有氣無力地應道，焉了吧唧的，像是靈魂還在題海底部躺屍，就連放學鈴聲也沒把他們的精神撈出來。

——有什麼好開心的啊？

——回去后不是一樣要寫試卷？！

——手都要斷了都要斷了啊啊啊！！！

他們神色恍惚，啊，語文科有試卷，數學科有試卷，武道科有試卷，文化科也有試卷……

試卷試卷試卷！

全都是試卷！

你們都約好了嗎！

十年（1）班全體學生直勾勾地看著他們的語文老師，一臉怨念。

布置這麼多作業！

你們良心不會痛嗎！！！

#不僅不痛，還有些美滋滋#

何·木有良心·老師頂著學生們控訴的目光，笑眯眯地揮了揮手，「你們加油啊。」

一句不走心的鼓勵之後，何老師就開開心心地走了。

老師走了，學生卻還不能就這樣走人。

至於為什麼？

東西不用收拾的啊？

那麼多、那麼多試卷，不用帶回家做嗎？！

眾人苦著臉，用酸痛的手收拾作業——不！作為差不多築基完成的武者，那麼點【重音】作業量還不足以讓他們皮糙肉厚【重音】的身體感到酸痛！

可揮刀一千遍後接著寫了那麼多字，鐵做的手都要受不了了啊！！！

學生們心塞塞的，累得都沒精力說話玩鬧了，一時間，放學后的教室里竟然依然保持了上課時的安靜，只有輕微的收拾書本的聲音。

當然，心累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

黑髮少年趴在桌上，似乎沒有聽到放學鈴聲，還趴在那裡睡覺。

只要看見這一幕的人動作不自覺地就會減輕，學生們像是不想打擾到黑髮少年的休息，就連推開椅子的動作都格外小心翼翼。

那模樣，就像是在沉睡的巨獸爪下行走，一舉一動無不小心翼翼。

敬畏與崇敬從少年人不加掩飾的動作中輕易地體現出來，他們放慢呼吸，放輕動作，就連說話都不敢，只敢小心翼翼地比劃著動作示意，像是生怕吵醒了黑髮少年似的。

在這樣安靜到近乎詭異的氣氛中，趴在桌上的陳新終於動了。

黑漆漆的腦袋在胳膊上蹭了蹭，他側過臉枕在手臂上，纖長的眼睫毛扇了扇，那雙眼睛掙扎著睜開一條縫隙，唔……

完全不想動啊……

可是……

「唉……」

他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有氣無力地抬起了頭，那雙眼睛也終於完全睜開了。

砰——

有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突然響起。

少年側過頭，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

如果這是部電影，在這一刻，聚光燈一定會全部投在少年的身上，他的面容一定也會是特寫的長鏡頭。

將近十六歲的少年有著一張完美的容貌，雖然還稍顯稚嫩，卻已經能看出他未來必將迷倒萬千少男少女了。

——不，他現在已經夠萬人迷的了。

黑夜凝成的雙眸，鋒利的劍眉，高挺的鼻樑，淡色的薄唇，一筆一劃，宛如凝聚了神明所有的心血，這是一幅詮釋了何為男性之美的神賜之貌。

這麼多形容詞可能有點複雜，簡單的說吧，陳新長了一張會讓人情不自禁想跪下唱征服的帥臉。

就是會經常有人對陳新唱著「就這樣被你征服～」然後下跪什麼的那種（不是）。

可惜的是，鑒於本文的主角是一條鹽分充足的鹹魚，這樣的容貌在少年的身上，也不由得染上了鹹味。

少年周身懶（咸）散（魚）的氣息揮之不去，柔和了他過於鋒利的稜角，睜開眼睛的少年眼神冷淡平靜，灼灼逼人的面容竟然被這眼（咸）神（味）壓了下去。

猛一看上去，這就是個冷淡無害的少年人而已。

嗯，頂多……就是個顏值爆表的美少年，而不是什麼黑澀會大佬國王啊什麼的。

然後，作為一個顏值高的天才少年，受到同學的關注不是應該的嗎？

——畢竟啊，這可是個顏控橫行的世界！

——當然，這更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

捲髮少年渾身僵硬地站在桌前，他瞪大眼睛，手掌虛握，在他腳邊還躺著一個筆袋，顯然，剛剛弄出聲音的就是這位同學了。

在陳新的目光下，這位同學的臉色越發蒼白，他僵硬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都不敢動，大有站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我有這麼可怕嗎？

陳新的腦海里不由泛起了這樣一個疑問。

他剛這樣想，就發現被自己的目光掃過的人都瞬間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下意識擺出端（最）正（美）的姿勢，就彷彿他的眼神有什麼神奇的魔法一樣。

「……」

陳新無語地收回目光，好吧，我就不應該疑惑。

「唉……」

少年垂下眼帘，倦意湧上他的眉眼，熟悉的、從出生開始就一直糾纏著他，從未離開過的疲憊感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就連笑容，也帶著揮之不去的懶散。

他看著桌上的試卷，在又嘆了一口氣之後，他慢吞吞地站起身體，把桌上的、掛袋裡的、抽屜里的「紙張」卷吧卷吧扔進袋子里。

嗯，都是一些需要帶回去寫的作業，比如試卷比如試卷比如試卷，其他課本就不放了，太多了也不方便拿回去啊。

可就算只有作業，全部算起來東西也不少了。

整理好東西，陳新提著鼓鼓囊囊的袋子，背著書包，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地離開教室。

這期間，他完全沒有和其他人說話的意思，就這樣獨自一人，穿過其他手忙腳亂收拾東西的同學，慢悠悠地晃出了教室。

自顧自走出教室的少年也就沒有注意到——或許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在乎——在他離開的一瞬間，教室內的眾人瞬間鬆了一口氣。

他們有些失落又有些放鬆地對看了一眼，隨即低下頭，真正地開始收拾東西。

真龍與蛇同居，這就是身為蛇群一員的他們特有的自覺。

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沒實力的人在這個世界寸步難行，當然，文明社會，還是能保障每個人的基本權利的，可也就是僅此而已。

還年輕的少年們可不會甘願一輩子就待在這個城市，死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而天賦能力不行的他們，只有追隨強者，才能走得更遠，才能脫離自己原本的命運。

——對普通人來說，追隨強者，是他們獨有的生存之道。

畢竟……這個世界可不太平，今天的新聞還說獸潮又要來了呢！

雖然說，他們是1班，蔚藍學院的精英班，可以說是整個學院最頂尖的那一批人，可也要看和誰比！

蔚藍學院的招生範圍只有蔚藍縣一個縣而已，這麼小的範圍還奢望出多幾個天才？做夢還比較快。

他們是真正的普通人，武道資質有限，沒有過人的毅力堅持不懈地練武，也沒有聰明的頭腦成為研究靈力科技的科學家，更沒有高大上的背景幫助，他們這一生，如果沒有意外，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了。

平凡的畢業，平凡的工作，和一個同樣平凡的人結婚，生一個平凡的孩子……

特別點的，也就是成為底層的獵人，靠獵殺異獸生活了。

這樣的人生如果是過去，沒有陳新這樣的天才出現，他們還能夠忍耐，因為周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沒有區別。

可陳新出現了。

和陳新一樣天才的何雲衍也出現了。

他們兩個人和周圍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就像是天上的雲和地上的泥居於一處，井裡的蛤蟆看到了希望，於是也開始做起了美夢。

——跟著陳新，他們就有可能實現夢想。

——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因此，少年們又怎麼可能不敬畏他，不崇拜他呢？

如果不是陳新一幅不好接近，又不喜歡麻煩和群聚的樣子，早就有數不清的追隨者找上門了。

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誰都懂，作為同班同學，他們當然想抱大腿了，可惜的是，大佬就是大佬，完全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們！

都這樣了，他們還能怎麼辦？

還不是只能暗搓搓地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加深大佬對自己的印象，以圖有朝一日，大佬能想起卑微的自己，伸腿給他們抱啊！

就算少部分不做夢的少年，也不會想得罪陳新，畢竟，不談以後，如果真的得罪了，陳新現在就能讓他們付出代價。

不，不用陳新出手。

只要他們真敢有不好的心思，想找機會靠近陳新從而得到機會向上爬想瘋了的那些人就會一擁而上將他們撕成碎片！

永遠不要低估一個人為了自己的野心與慾望而迸發出來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