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疑在夢境卻是真
第二節疑在夢境卻是真
發完了成績單和畢業證書，曾老師知道自己這兩年教學上的失敗，並不如何受學生們的歡迎愛戴，沒有多言廢話，例行公事說兩句畢業致辭就轉身離開了，留下這一教室滿堂的迷茫學生。
同學錄在一個季度前就已經填寫完畢了，畢業照也在一月前就已經拍好。在這個小小的五線城市裡，其實雙方都有意願的話，在這樣一個沒有任何作業的假期裡頭，想要約，是可以隨時相聚的。
畢業確實是讓人心裡惆悵又失落，不過對這個年紀來說，玩才是真正的頭等大事，沒過多久，大傢伙就三三兩兩的開始相互約定下一次遊玩的時間和地點。
馮超辰拒絕掉一切的遊玩邀約，慢慢收拾著手中的書包。其實也沒什麼東西是需要收拾的，發下來的東西不過三樣，成績單，畢業證書和一張每年寒暑假都會有的印著各種假期注意事項的硬紅紙。
只是馮超辰收拾的很慢，眼前的這一切，有些發黃的白牆，帶著各種淺色印跡的黑板，坑坑窪窪的桌面，細細的長條雙人長凳子，等等這一切，都是伴隨著他一步一步走過六年的校園記憶。
十幾年後的再相見，是這樣的不可思議，又是那般的猝不及防，只是一眼，就又一次的再見別離時刻。馮超辰的心裡實在是有太多的思緒，太多的感慨，太多太多的百轉千回。
踏出校門的一瞬，回頭再望，陌生，熟悉，心裡只有默默的一句，別了，我曾經的童年。
揮別同學，一個人拖拉著步子慢緩緩的走著，循著記憶中的方向前行。
馮超辰的腦子有點亂。
已經過去了大半天，他還是有點說不出來的懵圈，自己只不過是在酒店的天台向外躍出，沒掉下去摔死就算了，莫名其妙的進入到一個五彩流光的……隧道？
然後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等周圍那些五彩的流光消失，自己就一下從二十八歲的「高齡」，神奇的變回到十六年前，那個十二歲的自己。
這樣神奇詭異的事情，無論怎麼思考，都難以讓人接受是真實存在的，一直到現在，馮超辰都還存留有難以置信的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像盜夢空間里那樣，因為太過疲憊，進入深度的睡眠，陷在亦真亦幻的夢境當中無法自拔而不自知。
一路上走著走著，恍恍惚惚中，因為沒注意腳下的道路，一個沒留神，馮超辰差點被腳前那截彎彎曲曲腐朽的樹枝給絆倒。
彎彎曲曲的樹枝？
等等！
等等！
馮超辰一下子回過神，四下里望去，是一片不大的小空地，那是一段早已經腐朽被蛀空的樹榦，一截細長的小樹枝斜斜探出，看起來很像是樹榦在完全枯乾錢奮力求生探出的手臂，正好擋在自己的腳正前方。
空地的邊上還有兩間老舊的小木屋，馮超辰看的很眼熟，好像是這裡某個老人家的住所。
一個原本以為已經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消失在記憶深處的地方，在這一刻一下變得比任何的時候都要來得更加的清晰。
原來，逐漸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間，卻是來到了這個地方。
這塊小空地，是他記憶中的一處凈土，帶給過他許多的歡聲笑語，無論是高興喜悅，還是傷心失落的時候，都喜歡來到這處小空地。哪怕僅僅是待著什麼都不做，就只是單純的坐著在這樹榦上仰望天空，都好像能有無窮的樂趣。
就更別平日里常和附近鄰居的孩子們一起，在空地上玩跳格子，四個大字之類的小遊戲了。
玩到疲憊累了，幾個人就擠坐在這個樹榦上，眺望著遠方，手指天空暢談著彼此的未來人生理想。
只可惜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曾經的天真想法，都被歲月給一一帶走，沒能等來實現的那天。
這個小空地實在是承載他太多的愉悅回憶了，即便是許多年後，記憶如同老相片那樣發黃長霉，甚至於部分地方開始腐朽殘缺不全模糊了。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馮超辰的臉上還是會不由自主浮現發自內心的微笑。
伸手拂去樹榦的塵土顆粒，馮超辰嘆口氣，坐了上去。
從網路小說被大眾開始關注后，十幾年的時間裡，有數不清的人開始在網路上發表自己的作品，各式各樣的題材內容也都被人們給一一發掘開創出來，造就無數的網文經典和大神作者。
馮超辰平時也非常的喜歡閱讀網路小說，其中最喜歡的類別就是重生文，因為對過去有很多的遺憾難以釋懷，所以閱讀的時候特別的有代入感，常常把自己代入其中，幻想若是有一天自己得到這樣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該當會如何對待，對書中主角的其它各種離奇際遇反倒是平淡看待了。
只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真的有機緣來臨的這一天，真的降臨到自己身上了，惶恐反倒是大過喜悅了，總生怕這一切只是自己再一次的南柯夢境，不過白白空歡喜一場，睜開眼睛后入眼的依舊是那個老舊狹小的出租小屋。
左右四下看看，沒有其它人，反手就是一個大嘴巴子狠狠的抽在自己臉上。
啪！
嘶……
疼！
真疼！
非常清晰的痛感。
因為擔心用力不足會沒有效果，下手的時候不僅沒有半點留情，相反的還帶著一股子決絕。導致的結果就是，大概由於用力過猛，臉上一下就火辣辣的燒了起來，甚至於手掌都有點輕微的酥麻感覺。
非常清楚明白的告訴了他，現在處在一個非常清醒的時刻，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並不是沉浸在夢境當中。
自己打臉的行為是有點蠢，但按著記憶懵懵懂懂裝了大半天小孩的馮超辰終於能夠確信，自己曾經的幻想，現在是真真實實的成為了現實。
過去的自己因為生活的壓力，只覺得每每身形俱疲，逃避現實，沒有目標，整日就是渾渾噩噩的活著。
只有當自己生命里最後的那一點光芒都褪去了，一剎那間，才真切的感受生無可戀的滋味。所有的憤怒，不滿，憋屈，都在那個連月亮都不曾露上一面的夜晚徹底爆發開來。
正所謂是月黑風高殺人夜，那是馮超辰生平第一次提起二尺青峰，完全無視來自理智和懦弱的微小勸阻，無視後果的嚴重。就且由著爆發出來的性子，手起刀落，殺了個乾乾淨淨，最後在四圍一片的警笛長鳴包圍中，閉上眼睛，從天台上縱身一躍。
本以為這樣沒什麼好留戀的窩囊憋屈的一生就此畫上句點結束，一了百了，卻沒想到柳暗花明，竟遇上這小說當中才會有的奇遇怪事。
這半日來的所見所聞，對著鏡子偷看過自己此時的模樣衣物，四周周遭的一切環境人事物，特別是此時臉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覺，無一不是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曾經的重生幻想，現在是真的降臨在自己的身上了。
那些絢麗的五彩流光，身體周圍依稀能分辨出的飛速倒退人物建築，難不成就是神秘莫測的時空隧道？
而自己，也不知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就這樣真的回到那最珍貴的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十二歲少年時光。
越想越是激動，不覺間便已是淚流滿面。
少年時期就是一直在成績差，老師責和家長罵的三線壓力下成長的，老師的不屑，同學們的冷眼，家人親戚的責罵，再加上自己內心也常冒出的自我責備，使得整個人的性子就漸漸自閉內向起來。
然後馮超辰天真可笑的以為放棄學業，脫離這個自以為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競爭就可以輕鬆下。結果等真的離開了校園，被現實的殘酷給教做人後，才悲哀的恍然大悟，自己究竟是幹了一件怎樣的愚蠢事情。進入到社會後壓力根本不會絲毫的變少，相反的，只會隨著時間的退役年齡的漸長，愈發增多強大。
低學歷帶來的求職困難，旁人的不屑，上司領導的苛責，同事間的暗地競爭，親戚們的防備白眼，還有昔日同學舊友的日漸冷漠，再加上住房物價等一系列消費問題的出現，才真正讓馮超辰意思到壓力這兩個字的正確寫法。
日子過得苦不堪言的時候，方才明白求學時期的可貴，只可惜後知後覺就代表著為時已晚。隨著年齡一天天的增長，肩上的擔子麻煩事也愈發的變多和沉重，性格心態也隨之慢慢在變化，日漸消沉頹廢。
在這個利益至上物慾橫流的現實社會，生存已經是很艱難的一件事情了，要是再自我放棄的麻木就更是雪上加霜，這樣的景況無疑已經是清晰的預示了未來必定面臨的慘淡命運。
即便後來醒悟過來，想要重新振作，但在已經接近而立的歲數，才有這份從零開始的決心明悟，前途依舊是難以言明，奮鬥如登山，一步一重天。
原來這樣一個可能依舊會是一事無成的自己，卻在這個奇妙的機緣下回到曾經的過往，這個自己熟知，親身經歷，感受至深的過去。所有的羞辱，不甘，委屈，就在這一刻開始，隨著止不住的熱淚一開始，一掃而空。
在這個殘酷現實的世界里，在所有對自己不屑和懷疑的目光下，馮超辰很清楚且堅定的明白，自己的未來，從現在這一刻開始，發生了質的改變，偏離那原本預定的軌道，向著一個全新的，沒有人知道，包括自己也不清楚的一個全新方向展開。
曾經……
錯過……
遺憾……
人的一生總是會有無數的曾經，錯過和遺憾，馮超辰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可能會比不少人來的要更多，更刻骨銘心。
無數個讓他至今每每回想起來就會嘆息心痛的曾經，單純歲月里流淌過的清澈勇氣讓他就像是一隻初生的小牛犢那般的魯莽衝撞，在許多的不經意間，就那樣大意的錯過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那些足以改變一生的際遇機緣，就在自己跌跌撞撞向著前方悶頭直衝撞的時候，不經意，就那麼擦肩而過。
所以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在穿著睡衣倚靠床頭，透過小窗仰望那輪皎潔明月的瞬間，在出租的小屋裡看著遠方萬家燈火星星點點，在每個寂靜悄然的寧靜夜晚，不經意聽見曾經老歌音樂的一剎那，很容易就會勾起記憶里的某一個難以釋懷的瞬間。
而這樣一個奇妙的重生際遇，讓自己有了比任何東西都寶貴的人生半途重來的一個機會，可以去挽回曾經錯失的一切。
雖然沒有什麼黑科技的攜帶，也沒有那些股市彩票的記憶信息，更沒有超乎常人的特殊超能力。但只要能有這往後十幾年的人生記憶，已經是不能再更知足了，不能再奢求更多。那些只要回想起來就會心痛到不能呼吸的人事物，這一次，一定會牢牢的區把握在手心，不會再讓那些重要的瞬間再一次流失。
熱淚依舊在流，順著發至內心的笑容進了嘴裡，熱熱的，鹹鹹的，但不再苦澀了。
雨過青山搓老泥，流著眼淚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