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閻王行

下馬車后，葉塵痕還在想方清寧剛才的問話。

小丫頭防備心還挺強。

「城主。」

紫凜回來看到葉塵痕笑意不明的樣子，冷不防打了個寒顫，說道：「城主，有什麼想法您儘管吩咐，這樣光笑不說怪嚇人的。」

「很嚇人么？」葉塵痕問：「你覺得我會有什麼想法？」

紫凜雙手交叉擦了擦雙臂，說道：「您老有什麼想法我不知道，但您要是對方小妹有調戲的想法，我建議您還是藏着捏著，別嚇人家……啊！」

葉塵痕一響指賞了紫凜一把冰箭，其中一支堪堪擦過紫凜鼻尖，穩穩插在地上，嚇得紫凜往後跳了好幾步。

紫凜顫抖着手指喊名大罵，「葉塵痕你……開這種玩笑會死人的好吧！萬一你手誤真把老娘我給殺了怎麼辦！」

葉塵痕嘖嘖，邊走邊說道：「怎麼樣，想明白閻王行怎麼混進來的沒有。」

紫凜繞開那冰箭跟上，支支吾吾說道：「葯是上個鎮子配的，應該是那會被動了手腳。」

見葉塵痕不說話，紫凜心裏越加發毛，不敢多說一句話，看到鎮子稀有藥材就瘋狂採購，她大意了。

這次葉塵痕沒有叫冰箭突襲，讓她繼續說下去。

紫凜鬆了一口氣，說道：「我想，這會回去的帝都探子應該已經將我們的行程報上去。」

紫凜問：「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去救人？」

葉塵痕反問：「本城主什麼時候說過要去救人？」

「你……」紫凜傻眼了，「你大老遠的跑來這裏不是救人來幹嘛？」

葉塵痕笑，朝方清寧所在馬車看去，說道：「接人。」

如果不是知道葉塵痕的脾性，紫凜真的會相信這些鬼話，還好她跟了幾年，大概是摸清楚葉塵痕的脾性。

紫凜翻了個白眼說道：「好的城主，您的誠意我等會就傳信告訴方戰神，告訴他，您老為了他這位朋友不惜冒着百多號人追殺的生命危險，跑來這個是非之地接人，告訴他，您老分身乏術忙的焦頭爛額也選擇堅定本心跑來這裏接人的悲壯義舉，以訛他一筆感恩巨款。」

「有勞。」

「客氣。」

解了葉塵痕日常追債的迫切心情之後，紫凜終於可以正常說話了，問：「現在怎麼辦？拓英堂那邊的情況估計比我們知道的要複雜，之前擬定的路線在這時候……應該已經被清清楚楚地繪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我們要不要找負責人重新安排？」

「不用，路線是送他們的。」

「哈，剛才我就奇怪，之前你對閻王行還很上心，怎麼突然就那麼淡定了。」紫凜頓時明白過來，難怪這一路上好路不走繞山路，可抄近路非得挑遠，悠閑的步調就差沒給人遊山玩水的錯覺，原來是除了玩弄身後那些小尾巴，他是另有打算。

此事完了，葉塵痕說道：「後面，選兩撥人，找個機會讓他們見個面互相切磋。」

「候着呢！」紫凜朝那邊幽暗之處看了看，咧嘴，「我就等你這句話。」

話說完，紫凜問：「那……單純跟蹤的那個呢？還是繼續晾著？」

葉塵痕說道：「讓他繼續跟。」

「……好吧。」紫凜這一路上沒少連着使法子叫那些人狗咬狗，她早已經將這當做是路上娛樂節目，只是『單純跟蹤』的這個人，她卻娛樂不起來，她總覺得心裏不安。

走之前，紫凜回頭看了看馬車那邊，說道：「話說回來，剛才給方小妹上藥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要不是知道方戰神從不讓她受半點委屈，恨不能將這小女兒捧手心上一直護著，看她剛才處理傷勢時候不哭不鬧不吭聲的樣子，我還以為方戰神以前經常虐待她，這麼重的傷，換做是粗漢也得疼個半死，這方小妹倒好，除了皺個眉頭，其他跟沒事人似的，還能跟你聊天？」

紫凜對這件事是真的在意，如果不是受過更糟糕的傷，這種過於平淡的心態真不該出現在一直備受家族保護的方清寧身上。

葉塵痕不答反問：「知道我去救她那會，她是什麼樣子嗎？」

紫凜搖頭。

葉塵痕說道：「站都站不穩，還強撐清醒，想盡辦法自救。」

紫凜語噎，毅力不是一般的強。

「關鍵是，」葉塵痕無辜道：「看我跟防狼似的，眼神還挺狠。」

紫凜：「該。」

馬車內，方清寧只淺睡了會就醒來了，在陌生的環境裏，她無法完全放寬心休息。

調息修鍊，加緊早日恢復昔日靈力狀態。

這裏是玄靈大陸，靈力的劃分較她之前所在的世界要細化，按照五行相剋之說，分為金木水火土五屬性，每等級需跨初中高三階，到三級高階巔峰后可到靈王，靈王之前統稱靈士。

靈力等級劃分是為：靈士-靈王-靈帝-靈皇-靈尊-靈神尊-靈天聖尊--靈天神尊--神尊--玄神尊。

方凝仔細分析這個大陸的等級劃分后，對這裏所說的靈力有些好奇，因為記憶中竟然沒有風系和雷系，這兩系雖然稀罕，但應該不至於完全不會出現。

方清寧吐納氣息，這具身體所擁有的是火系靈力，身體素質很差，靈力也稀薄得可憐，不過剛才運轉靈力的時候，她發現，這具身體竟然是九天靈火訣的絕配，這是驚喜。

「傷口還沒癒合就折騰？不要命了？」

葉塵痕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馬車外，一句話說來尾音微翹，含有笑意。

方清寧起來，掀開帘子就看到站在外頭的葉塵痕，正好笑地看着她。

方清寧想了想，問：「有事嗎？」

葉塵痕：「……」

紫凜：「噗！」

方清寧這話一出，葉塵痕身後不遠處的紫凜及幾個兄弟就忍不住破功笑了。

方清寧不能理解。

葉塵痕乾咳，說道：「送吃的。」

同時，那邊強忍卻不能忍的笑聲突然停下來，方清寧看過去，寒氣逼人的丈把高冰箭每人跟前一支，剛才發笑的人正鼻子貼冰，臉色發青。

葉塵痕是冰系。

方清寧接過葉塵痕給的墊腹解渴果子，道了謝。想着剛才眾人莫名其妙的笑聲，憋了許久才問葉塵痕，「他們剛才……笑什麼？」

方清寧眼睛大大的，嘴裏塞的果子鼓滿了腮幫子，說不出的可愛，重要的是方清寧一副好學生不恥下問的嚴肅認真小表情，很是萌煞人，叫人不忍心糊弄。

葉塵痕笑了笑，說道：「以往，你葉哥哥我就算有事找人，別人也是一臉諂媚，極力討好。你倒好，我好心來送吃的，卻見着一臉警惕，認真得像是趕瘟神的樣子……小孩兒，你不知道，他們等着我出糗可沒少燒香拜佛，如今這一幕真的如願出現了，他們能穩住形象？嘶，不喜歡你葉哥哥？我很討厭？」

「……我沒有。」方清寧斂目，這個人對她還挺好的，她怎麼可能會討厭他。

方清寧說道：「閻王行。」

「嗯？」葉塵痕不知方清寧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方清寧看着葉塵痕，問道：「我有解除閻王行藥性的辦法，你要聽嗎？」

方清寧有意為剛才的失禮之舉道歉，又想着剛才他知道那葯的作用之後沒有多動容的舉動，她才想着先問他需要不需要再說。

葉塵痕沒有立即回應，而是順着問方清寧，「小丫頭知道的挺多，不止知道閻王行這種隱秘的東西，還知道解決的辦法，對閻王行很熟悉？」

「嗯。」方清寧沒有過多透露。

閻王行在很多人看來是不上道的藥物，為人所不恥，故而，很多人也認為使用這葯的人一定會是心性好不到哪裏去。

方清寧自覺不是心善的人，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她不否認，有時候為了對付那些煩人的莫名其妙蹦出來的殺手，她往往會為了省事而選擇使用閻王行。

所以，對於閻王行，她最熟悉不過。

「沒別的意思，逗你的。」葉塵痕湊近，看小孩兒突然斂目有心事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的後腦勺，笑道：「來，給葉哥哥說說，閻王行怎麼解決。」

看到方清寧的眸子驀地有了亮光，葉塵痕突然很想問問方天海，他怎麼教的小孩兒，小小年紀正是血氣方剛有話直說的時候，哪兒來的這麼多顧忌？免費提供解決辦法還要詢問人要不要聽了？

方清寧忍住小腹上的刺痛下車，站到葉塵痕面前，說道：「閻王行解毒的辦法是服用毒齒劍尾虎的膽汁，至於殘存的氣味，則用百花樹的汁液滴於水中沐浴即可洗去。」

沒有一句多餘的話，當真是一句話解決。

葉塵痕揉了揉方清寧的小腦袋，柔聲道：「幫大忙了。」

不過他並沒有立即下令讓紫凜帶人前往將這兩件東西帶回來，而是先記下來。

的確，毒齒劍尾虎比較狡猾，抓起來比較麻煩，他需要好好準備，方清寧忖道。

掌心微微刺痛，方清寧看了看，紫凜給她掌心裹的好幾層紗布，現已滲出血，該到換藥的時候了。

「哥哥給你換藥。」葉塵痕先於方清寧動作，說着就將方清寧抱到一邊樹下的大石頭上準備換藥。

方清寧沒有拒絕，她知道他是考慮到她小腹上的傷口，所以才小心翼翼抱她過去。

「很疼？」樹下，葉塵痕給方清寧清潔傷口重新上藥，見那白白凈凈的小手微微顫了一下，於是放輕了動作。

「不疼。」

「不疼？」葉塵痕抬頭見小孩兒緊蹙的眉頭強說不疼的樣子，壓着聲音輕聲道：「紫凜這藥效來的快也疼的厲害，城裏大老爺兒們用了還驚叫一聲甚至鬼哭狼嚎，你這反應……要被他們知道，怕是羞愧的不敢見人。」

方清寧不知道葉塵痕在開玩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於是只管低頭不說話。

以往這種小傷她基本不需處理，就算受了重傷也是找大殿的老醫師緊急處理，所以對疼的定位，她向來只有一個，不死不疼。

只要不威脅到生命，只要她死不了，再疼的傷口都不算疼。

「嗯？」葉塵痕見小孩兒許久不回答，以為是她強忍着淚水不說話，只抬頭才知，小孩兒哪有一點兒疼的意思，一雙圓圓的眼睛正平靜如水地看着他，略有疑惑。

「呵。」葉塵痕笑了，笑自己太小看人小孩。

方清寧不明白葉塵痕剛才那笑是什麼意思，苦思冥想后才說出一句陌生非常的話來，「其實……有點兒疼。」

等了許久聽到小孩兒猶猶豫豫的回答，再見她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葉塵痕被氣笑了，小孩兒什麼事都這麼認真思考比對的嗎？方天海對她是不是太嚴厲了？

「我輕點兒，」葉塵痕不忍心再逗她，上藥的動作越發小心，說道：「以後上藥要是疼，儘管告訴哥哥，不需要忍着。」

緊接着低頭朝那傷口火辣之處輕輕吹了吹，貼心之舉叫方清寧頓了好一會，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溫柔待她。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很自然地，方清寧問了這麼一句話。

這樣就好了？葉塵痕沒想到方清寧會有這樣的疑問，又見她問的認真，於是微微笑道：「方天海將你交給我照顧，你說我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

「哦。」方清寧明白了，以前老藥師要她幫忙照顧小寵物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細心照顧。

葉塵痕給人包紮好傷口之後，輕輕托住她的手心，又道：「疼也不說，性子這麼倔，剛我要沒及時出現，你打算怎麼辦？挨下那一劍？」

方清寧還真這樣打算，如果那會葉塵痕還沒來，她會鬆手挨下那一劍，不過那一劍不會真的刺入她的心臟，她算好角度了，那種情況下其實還有轉機，足可避開心臟要害之處，擦邊刺入。

看到方清寧眼中的直白表現，葉塵痕便知他猜對，「小丫頭對自己還挺狠。」

換好葯之後，方清寧見大夥都忙去，才想起今日聽到的話，問葉塵痕：「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去救人？」

葉塵痕挑眉，「你偷聽我們講話？」

方清寧搖頭，說道：「沒有，就聽見了，救拓叔叔。」

拓英堂，方天海手下一員猛將，只是因為某些原因，現在淪為死囚，將行死刑。

「嗯～」葉塵痕翹著尾音，問方清寧，「沒得到當事人允許就聽滿全程就是偷聽，連偷聽也這麼理直氣壯？不怕我罵你？」

方清寧覺得葉塵痕說的有道理，又想着他的問話，於是回道：「不怕。」

「哦？」葉塵痕想到小孩兒先前那無所畏懼的眼神，順着問：「那你怕什麼？」

方清寧道：「放棄。」

小孩兒回答得認真，一雙明亮的眼睛有執著、有信念，他不知道方清寧小小年紀哪兒來的生死執著，也不清楚她的信念是什麼，此刻他只確定一件事，如果面臨生死絕境，這個孩子將會不惜一切代價尋找生機。

「葉大哥？」

「紫凜稍後寫信給方天海報平安，你有沒有話要帶過去？」

方清寧說道：「我很好，父親保重，萬事小心。」

她原想着不帶話，仔細想來又好像不太妥當，父女相隔千里，做女兒的總歸要帶句話回去才是，思來想去，最後選擇了這句話。

這在葉塵痕意料之中，昔日方天海沒少說自家小女懂事從不讓他擔心的話，是以小孩這樣說來，的確在情理之中。

前提是忽略小孩先前一身血跡的樣子。

「行，去休息吧，接下來的幾天車程比較辛苦。」葉塵痕突然發現他很喜歡摸方清寧小腦袋，頭髮軟軟的很柔順。

方清寧問：「我們要去哪兒？」

葉塵痕道：「集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