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水綠半含苔（二）

什麼？

趙清珩驚得差點從床邊跳起來。

她萬萬沒想到，夢雲暮醒來后講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句。

「雲暮姐姐，你昏迷之後，我將一切都告訴了兀那庫，你放心，他已經同意放棄孩子了，而且他現在只想救你。」

趙清珩努力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故作輕鬆地繼續說道：「我剛才為你施了針，暫時將毒血從你腦中逼了出來，待會只要服下外祖的秘葯，便能轉危為安。想來想去，我也贊同兀那庫的想法，雖然對你用藥於孩子不利，不過如果能將毒血逼至雙腿，你便會暫時脫離危險。等日後我找到了外祖，再讓他幫你仔細看看，有無根治的方法，你說好嗎？」

夢雲暮一字一句聽完，輕輕眨了眨眼睛，有氣無力地問道：「孩子會怎樣？」

趙清珩見她如此關心孩子，心頭一跳，沉默了好一會，如實答道：「這個孩子自然活不了，即使活下來也會留下不好的病症。雲暮姐姐，如今以我的能耐能暫時保住你的性命已經算是上天格外開恩了，若要再保住這個孩子，我，我真的有心而無力。」

夢雲暮感激地彎了彎嘴角，使出渾身力氣點點頭，金色的眸中溢出一絲暖意，「謝謝你，阿珩，求你，救孩子。」

趙清珩頓時愣住了。

剛才兀那庫明明說過，他之所以和夢雲暮起爭執就是因為這個孩子。

怎麼現在又改主意了呢？

「雲暮姐姐，你之前不是讓兀那庫去藥鋪買奎寧嗎？而且兀那庫說剛才你告訴他你不想要這個孩子，他一生氣便與你吵了起來，這才讓你動了胎氣。我見他歇斯底里哭了好久，實在不忍心，便告訴了他真相，現在他已經決定放棄這個孩子，你為何又要我救孩子呢？」

夢雲暮幽幽一嘆，眸中似有淚光閃爍，「阿珩，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趙清珩沒有開口，只是定定看著她，眼裡滿是疑惑。

「我夢見我死了，可兀那庫卻不相信我死了，他一直追著我，一直追啊追，最後追到了黃泉。」

夢雲暮紅唇乾澀，聲音嘶啞，說著說著，眸中那顆晶瑩的淚珠便沿著瘦削的臉頰慢慢滑了下來。

「隔著黃泉之水，我靜靜看著他，想出聲趕他走，可我張開嘴卻始終發不出聲音。我好急，黃泉豈是他能來的地方？沒辦法，我只能用力朝他揮手，想讓他走，可他不聽，他就是不聽。阿珩，他不僅不走，還抽出腰間的短刃狠狠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她越說越激動，淚水越流越多，到最後趙清珩也分不清落在夢雲暮臉上的究竟是自己的淚水，還是她的？

趙清珩抹了抹發紅的眼眶，低聲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便醒了。」夢雲暮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柔聲說道：「阿珩，之前是我考慮不周，所以才想捨棄這個孩子，可現在我想通了。阿珩，你說說看，即使我能活下來，又能活多久呢？」

不知。

趙清珩無聲地看著她，眼裡騰起一抹悲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