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秋沐(6)

第273章:秋沐(6)

天總是要亮起來的,新月看着依然在熟睡的容映,俯身,躺在了胸口上。

容映雖然沒有醒,但還是伸手抱住了新月,新月以前總覺得容映,是個冷心冷肺部的人,可是他卻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她嘆了一口氣。

容映這時已經醒了,嘴角彎了彎,對新月說道「雖然我並不反感每天抱着我的皇后醒來,但是一醒來就聽到你在嘆氣,就是我做的不好了。」

新月抬頭,看着容映「醒了?」

「恩,醒了」容映點頭,問「又怎麼了?不是昨天說好了嗎?」

「恩,說好了。」說着,新月又坐了起來,對容映說道「再睡一會吧,天才剛剛亮起來。」

「你一夜沒睡?怎麼知道天才亮?」

新月點點頭「我好想白日裏睡得有點多了,沒事,你走了我再睡一會也行。」

「恩,那我們兩個,再睡一會好了。」說着,容映伸手緊緊的抱住了新月「別擔心了新月。」

「新月?」新月念了念自己的名字,然後笑了起來「沒錯,我是新月啊。」

「你怎麼,變得傻乎乎的?」容映伸手,輕輕的敲了敲新月的腦袋,然後又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長發。

「我只是覺得,你叫我名字很好聽。」新月將頭埋入他的懷中,容映發現新月正在傻傻的笑着。

「你啊,也是做娘的人了,若是早早的與我在一起,第一個孩子,應該比璉兒還要大的多。」說着,容映伸手,摸著新月的臉頰,她原本長胖一些的臉頰,又瘦了下來。

「是啊,若是,我在出嫁之年,就嫁給讓我動心的男子,我們二人過着舉案齊眉的日子,該多好啊。」說着,新月還真是有些心酸,容映笑「要是如此,你還未必能做了我的皇后。」

「恩,虞鶴國師說我有做皇后的命數,可沒說是做你的皇后,或許和昭哥哥在一起,我也會成為他的皇后。」

「是嗎?」容映的話音一冷,想看就是吃醋了。

「恩,是啊,誰的皇后不是皇后呢?」新月卻笑容更深了,輕輕的拍了拍容映有些緊繃的肌肉「可是,我心裏的男人,只有一個。」

「誰啊?」容映悶悶的,剛才他還說新月是個小孩子,可如今他才是像小孩子的那個。

「你,你行了嘛?」說完,容映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新月問「就這麼好笑嗎?」

「沒有,只是對我被選上這件事,一點也不意外。」說着,容映昂着頭,嘴角上揚著。

新月抬手,摸著容映帶着胡茬的臉,說道「如何?心裏好受一些了?」

「恩,我很好」說着,容映點點頭,親吻了一下新月的頭髮「想來,梁國的軍隊,今日就要到江寧府了。」

「恩,差不多該是如此了。」新月點頭,心口就好似一塊大石頭壓着「我們真的要棄江寧府的百姓與不顧嗎?」

「梁渭的軍隊,後續不足,人數也不足矣與大聖的軍隊對抗,他來的如此之快,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想把金陵圍起來,跟我,不對,是跟你談條件,或許是燕州,和其餘的幾個北邊靠近梁國的州,還有,你。燕州及其他幾個州,再打回來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若是把你丟了…」

新月直起了身子,看着容映,說道「丟了?你好像丟了,一二,兩次?還是三次?」

「兩次,兩次」容映沒好氣的說。

「你還有臉生氣?」新月歪著頭,看着憋着火的容映。

「我沒臉」容映別過頭去。

「我聽說,太宗皇帝,有一心愛的女子,這女子,本是張皇后最中意的兒媳婦,可是張皇后死後,太祖寵愛貴妃和貴妃生的二皇子,太宗自保都不足,談何再去娶這位心愛的女子。那時,渝國還沒有被滅,他們的太子殿下,求娶了這名女子,可是那太子也被戕害,那女子也死在了渝國的東宮中。太宗…」

「太宗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帶兵去滅了渝國。」容映抬手,也和新月一眼,支撐著自己的頭「我不是太宗,現在我雖然沒有滅了梁國的能力,可是我只要還活着,就不會把你再送出去。新月,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

說完,容映笑了「你怎麼…又偷偷的笑了?」

「恩,你一叫我的名字,我就覺得心中痒痒的,很想笑。」說着,新月用頭頂着容映,容映胸口起伏的更快,笑聲都傳出很遠的「與你說正事呢,我的皇後娘娘。」

「是,是,皇帝陛下,我們不是說在天大亮之前,好好地睡一覺嗎?」

「我們明明再聊江寧府的事情嗎?」容映問。

「是,江寧府。」

「放心吧,梁渭沒有那麼多兵,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對江寧府怎麼樣的,他應該,在五到八天之類,用盡全力的打金陵。不然,援軍就要到了。」

「我,要不要…」

「不要」容映沒等新月說完,就打斷了新月的話。

「我說…」

「你不準說。」

「我說真的,我想…唔…」

新月唇上一熱,嘆了一口氣,容映則是已經貼了過來,二人相擁至深,新月甩著被容映壓麻了的手,微微的閉上了眼睛。

新月醒來的時候,容映已經走了,她轉了個身,發現身邊還是熱的,想來,容映也是剛走沒多久。

她依然從來沒有這麼感覺,可是這樣溫柔繾綣的日子,她覺得之前錯過的那些時間,真的是太讓人覺得可惜了。

奚兒端著熱水進來,見新月正裹着被子傻笑,於是放下臉盆,走到新月的身邊,道「娘娘,奴婢從伺候娘娘起,就沒見過娘娘您到現在了,還在賴床呢。」

「我…我只是睡得晚呢。」說着,新月還有些不好意思,對奚兒說我「我要沐浴,你去放水吧。」

「是」

洗過澡,剛剛換好衣服的新月,坐在了榻上,卻發現自己怎麼都坐不住,正要起身的時候,見奚兒從外面進來,問「如何?今日也沒有從東都來的信嗎?」

奚兒搖頭「娘娘,兩位殿下和翡兒姑娘,才走了多久啊,這會怕是還沒有走多遠。」

「我知道,我還真是想他們了」新月還是從榻上起來,心中實在憋悶,只好在外面走走。

出了坤宮,這宮中上下,安靜空曠的出奇,新月就這麼慢慢的走着,往城牆方向走去。

北邊的城牆上,先帝因為痛失柴皇后,差點一躍而下,新月就站在他曾經站立過的地方,看向遠方。

從這裏可以看到金陵最繁華的朱雀大街,可是如今,就算是朱雀大街,也一個人都沒有,曾經金碧輝煌的一座城,都變得灰白了起來。

奚兒給新月披上披風「娘娘,起風了。」

「是啊,起風了。」新月喃喃的,卻聽從北邊傳來了一道聲音「參見娘娘。」

「國師?您怎麼在這裏?」新月轉身,看見虞鶴正從更北的城牆往這邊走來。

虞鶴拘身「臣正在為大聖祈福,已經繞着這宮牆,走了一整圈,娘娘這裏,正好是臣的終點。」

「是嗎?」新月看了看自己身邊,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虞鶴微微一笑,自從先帝死後,虞鶴就幾乎不會出現在宮中了,這次他在金陵關城門前,趕到了宮中,隨後就每日都在城牆上轉悠。

如他所說,他在為大聖祈福,於是新月問道「不知國師得到了什麼新的卦數?」

「娘娘不是從來不相信這些的嗎?」

新月笑「國師實在挖苦我嗎?」

虞鶴搖頭「臣只是在說一個實情而已。」

「國師,我已經不知道未來會怎麼走了,如今的一切,已經與我的夢中,有了完全的變化。」新月有些困惑的對虞鶴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煩惱「我好想,又找不到我的前路在何處了。」

「娘娘,您的命格確實改變了,改變了很多,您的壽數也變長了。」

「然後呢?」新月追問。

虞鶴笑「臣是說,娘娘您還能活很久呢?」

「容映呢?」新月最關心的,並不自己。

「娘娘,臣好像沒有告訴過您。您與陛下的命運,已經緊緊的纏繞在一起了。您是誰的皇后,就會讓誰成為中興大聖的明君,如今您是陛下的皇后,這大聖還並沒有再次見起色,所以您與陛下的路,還很長。」

「是,是嗎?」聽到虞鶴這麼說,新月心中一松「那,那就太好了。」

「好了,如今娘娘您再展歡顏,臣也要繼續自己的事情了。起風了,這城牆上的風只會更大,娘娘好好保重自己吧。」

「國師,我…好像不那麼怕了。」新月叫住了準備下樓的虞鶴。

虞鶴笑「娘娘,您什麼時候怕過呢?」

說完,虞鶴翩然而去,不一會就看不清他的身影了,新月再次看向遠方,對奚兒說「我們回去吧。」

「是」說着,奚兒扶著新月,二人從城牆上下來,可是卻見人們都往新月過來的方向跑去。

「娘娘,娘娘不好了,國師突然七竅流血,斷氣了。」新月剛剛踩在地面上,就聽一個匆匆跑出來的公公說着。

新月猛地皺眉,剛才,她還好好地跟他說着話,他面色如常,沒見有任何的不適,這,這不過片刻的功夫,怎麼會這個樣子?

想到這裏,新月快步往虞鶴在的地方,等新月到的時候,他的弟子太波和太寧已經在了,二人跪在自己的師父旁邊,念誦着什麼,此時天上打雷,卻只是打了三個響雷后,一滴雨都沒有落。

依素看着背對着自己,躺在地上的虞鶴,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太波年紀還小,看着師父的屍首,一邊哭一邊念誦安魂咒,看見新月後,更是帶着哭腔說道「娘娘,師父,師父這是泄…」

「太波,好好回皇后的話」太寧看了新月一眼,對新月說「娘娘,師父本來就有些身體不適,這幾日日夜為大聖祈福想來是累了,才倒下了。如今戰死膠着,請娘娘允許師父的棺槨,由我們弟子們收殮后,暫時停靈在宮中的上清宮中,等戰事告一段落後,在送回籠山三清宮的墓地安葬。」

「好,准,准」新月看着虞鶴,心中一陣悲傷,隨後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太波看着新月,拘身謝過了新月,就與自己的師兄弟一起,抬着虞鶴的屍首,往上清宮去了。

虞鶴死了的消息,傳到容映耳朵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傳令而來的王公公,問「娘娘也在?」

「是,娘娘已經允許國師停靈在宮中的道觀中了。」

「隨她,娘娘沒事嗎?」

王公公搖搖頭「無事,娘娘心情有些低落,但並沒有被嚇到。」

「恩,去傳話給娘娘,做她想做的,國師的喪事,讓她一力做主即可。」

「是」

容映看着案上的奏摺,看了四五行后,就再也看不起來,於是從書桌后,站了起來,大步往新月宮中走。

而還沒有走出宮門,就看見新月正慢慢地從乾宮門口經過,容映想要叫她,卻見新月低着頭,腳步也就頓住了,他覺得自己的胸口也很悶了起來,他看着陰沉沉的天,握緊了拳頭,這樣的事情,他不允許新月再經歷一遍。

梁渭抬頭,看着灰濛濛的天,自從打了那一陣驚雷之後,現在已經兩多時辰,天都黑了下來,這雨依然沒有要落下來的打算,不過,金陵的城門,已經就在眼前了,梁渭已經下令,今夜全軍整修,明日一早,就要發起第一輪攻擊了。

此時颳起了一陣北風,這風,來自極寒之國的梁國士兵,都十分的熟悉,這是要下雪了。

梁渭微微一笑,果然,唇角還沒有落下,雪就已經在北風的加持下,從天幕中,颳了下來。鵝毛一樣的大雪,是金陵許多年不曾見過的場面,梁渭心想,下雪好,雪下了,遮蓋住一切,會讓人覺得這天地之間,從未有過什麼骯髒和齷齪,都是乾乾淨淨的地方。

而…梁渭抬頭,看着金陵的北城門,城門之後又是什麼樣的場面…

至少,不只有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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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輝玉臂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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