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故人

雖然有一些小的磕磕絆絆，但總體而言，這次和談進行的還算順利。

作為戰勝國，晏適並沒有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除了要求北夷從此之後減免夏商的關稅外，只有一點要求——

北夷皇室必須善待左家。

晏適並許諾，只要左家鎮守邊疆一日，那夏軍便一日不會來犯。

自然，北夷王也可以駁回這一訴求，相應的，夏國也會改變條款，要求北夷割地賠款，並每年還要向大夏進攻。

這兩個條件，孰優孰劣，就連傻子，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在徵詢過北夷王的意見后，很快，左長根和晏適便分別代表北夷和大夏，在和談書上簽字畫押。

畫押當日，左春花親自做了一大桌子菜，邀請左家人一同用晚膳。

是夜，他們對月把酒，直到天都明了，驛館那邊派人來催，道是使團已經收拾好行囊，準備還鄉了，兩家人才依依不捨地道別。

左春花和晏適騎着大馬，一直送他們徹底離開嘉陵關，才戀戀不捨地返回。

而因為戰爭，被派來支援的各個軍隊，也陸續收拾行囊返回。

嘉陵關這邊的後事，若要仔細處理，少說還要盯上小半月時間，但左春花實在是等不及了。

之前失憶的時候，她沒有丁點兒關於小嬛嬛的記憶，所以縱是晏適幾次三番提起他們的女兒，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可現在記憶回來了，戰事亦平息，左春花一送走左家人，就突然瘋了似地想念小嬛嬛啊，想念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一回到嘉陵關，就跟在晏適屁股後面，時不時地問他，他們什麼時候回京？

晏適耐不住她磨，索性又坑了一回舅舅，把這些瑣碎的後事往盧煜身上一丟，當日傍晚，竟就只帶上了幾個隨從，帶着左春花輕裝出發，往京城奔了。

說來倒是巧，左春花乘着馬車，掀著車簾，往後看馬上就要被拋在身後的嘉陵關城門時，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背影突然鑽進她的眼睛裏。

「停車，快停車！」

她驟然喊停車，嚇了晏適一大跳，疑惑地問：「怎麼了？」

「你看那個人眼不眼熟？」

她扒著車窗，探出頭去，指向那抹背影。晏適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才找到她說的那個人，定睛一看，的確十分熟悉。

恰巧，那人轉過身來，不是旁人，竟是閔炳！

「閔炳！」左春花先驚呼出聲，「他怎麼在這兒？」

晏適也覺得怪得很，當初他們追捕二皇子一行時，因急於救左春花，不慎之下，讓閔炳趁亂逃脫了。

之後幾天，士兵分為兩撥，一撥尋找閔炳和二皇子的行蹤，另一撥則尋找左春花，直到在河邊發現了那兩具屍體，讓所有人都誤以為，二皇子和左春花已經一起摔死了，士兵才停止大肆尋找。

至於閔炳，因為一直找不到他的行蹤，所有就有人猜測，他或許也死在了深山中；也有人猜測，他有可能逃到北夷去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萬萬沒想到，戰爭剛剛平息，竟就在這兒碰到他了。

晏適思索間，左春花已經麻利地跳下馬車，往城樓奔去。

閔炳並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注意到了。他看完公告欄上張貼的告示，來到不遠處茅草簡單搭成的涼亭里，從懷裏摸出尚冒着熱氣的包子，遞給涼亭里的人，他剛想和他說些什麼，忽然，背後響起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喊：

「閔炳！」

閔炳下意識回頭，看見熟悉的面孔，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拉着男人就要走，左春花慌忙追上來，攔住他的去路，看向旁邊的人。

那不是旁人，正是二皇子！

見到還活着的二皇子，左春花更驚，下意識地心生提防，警惕問：「你們還想做什麼？」

可二皇子看她的眼神，卻十分陌生、迷茫。

「她是誰？阿炳，你認識她嗎？」

「這是我曾經的一個朋友，我去和她說兩句話，你在這兒乖乖坐着。」閔炳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柔聲囑託外，走向他處，示意左春花跟上來。

這時，晏適也追了上來。

他們來到涼亭外，距離二皇子不遠不近，還不等左春花問，閔炳便主動說道：

「我知道你們在提防什麼，你們放心，殿下他再也不會和五皇子爭奪皇位了，我們也不會再挑起事端，求求你們，不要把我們兩個人的行蹤泄露出去。」

「他怎麼了？」晏適看着獃獃地往這邊看的二皇子，已經察覺出他的精神有點不正常。

看着二皇子，閔炳憐憫地長嘆一口氣，「因果報應，他拉着春花墜崖之後，我不肯接受他死亡的事實，去崖底下尋找，在那條小溪的下流找到了被沖在河邊的他。」

「他當時尚有一口氣，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我費心費力地把他救活之後，他醒過來就這樣了，以前的人、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心智也退化的像是個孩子。」

應該是撞壞腦子了，左春花心想道，又問，「你沒請大夫給他瞧過？」

「倒是請大夫替他治了傷口，至於他的心智……」閔炳苦笑一聲，「不瞧也罷，他這樣子也挺好的，雖然愚笨些，卻比以前過得快樂，我倒希望他能一直這樣下去，不被仇恨和權利所擾。」

「只是……」閔炳歉意地看着左春花，「之前他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們的事，還害得你們夫妻差一點兒天人永隔……」

「我知道我們沒資格奢求你們原諒，可能不能求你們，就當是沒見過我們？」說着，閔炳作勢就要下跪，「老天爺已經給過他懲罰了，求求你們，放過他好嗎？我下輩子願意結草銜環，來報你們的恩德……」

「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左春花急忙把他拉起來，看着他和二皇子如今的樣子，心緒複雜，嘆息道：

「都是天意弄人，之前大家各為其主，逼不得已，如果可以，誰也不想變成現在這樣子，我不怪你們，只要你能保證不會再給我們、給安兒造成麻煩，我可以答應你。」

「春花……」

閔炳難以相信地看着她，愧疚、感激的淚水瞬間湧上眼眶，半晌，他才道：

「你們放心，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帶他回京城的，我也不會向任何人吐露我們的身份，絕對不給你們造成任何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