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說起施妃兒這人，若非遇見，又是在這樣的場合下，穆兮決計想不起來的。可這會兒想起來了，記憶中也是對方囂張跋扈，針鋒相對的樣子，那時的施家小小姐多麼的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現在呢？現在直接從那雲端跌落到了塵埃。

穆兮給她倒了杯水，在她對面的坐下。

最難堪的樣子已經被人見過，如今遇見曾經的死對頭，施妃兒反而越發平靜。她雙手捧著水杯小口小口的喝着溫開水，等見了底，穆兮又給她加了水，她卻是不喝了。她的樣子太過平靜，穆兮以為她對自己的遭遇無動於衷，卻在不經意間瞥見她微微顫抖的手指。

原來已是強弩之弓，在自己面前強撐著呢。

「沒想到，我們也有這麼平心靜氣的坐在一起的一天。」施妃兒扯著唇角，目光落在穆兮身上，語氣帶着輕微的嘲諷。「若說出去，誰能相信啊。」

倆人曾經是死對頭，見了面便掐得你死我活的。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兩個有什麼深仇大恨，其實不過是看對方過於囂張，彼此看不順眼而已。

「沒什麼不能信的。」穆兮戳著蘋果吃，蘋果肉粉粉的，並不催，她吃了一口就不再動。「畢竟施家都能將最受寵的女兒賣了，穆家都能獨佔原配留個獨女的財產，還有什麼是不能的。」

施妃兒沉默了一下，「對不住，以前的所有事。」

從前還是施家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時，她不食人間煙火，因和穆寧玩得好，穆兮總是找穆寧麻煩。穆寧長得好看，性格又軟，對着誰都笑得甜甜的。所以施妃兒看不慣穆兮找穆寧麻煩，加之自己性格的原因，每每和穆兮撞上，都是一出大戲。

現在想來，自己可真是吃飽了撐的。

岑可卿小三上位，穆圖不僅將岑可卿母女寵上天，更是將屬於原配的父母的公司佔為己有。穆寧的天真爛漫全是建在穆兮的苦楚上，就這樣，憑什麼要求穆兮兄友弟恭？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若經他人苦，未必有他人善。

以前施妃兒不懂，現在她懂了。

「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那一陣尷尬的沉默過後，兩人開始客氣的寒暄起來。

「還行吧。」

穆兮挑着能說的能說了，不能說的就自己爛在肚子裏。施妃兒也說了自己的狀況，說完兩人便沒有什麼話可說，本來也不是朋友，不過就是個認識的陌生人而已。施妃兒不便多打擾，起身告辭。

施妃兒走後，穆兮家裏又安靜得針落可聞。

不知道是不是遇見了從前的熟人，還是因為對方也從雲層之巔跌落的原因。那種久不見得寒意從腳底騰升，穆兮只覺得無邊無際的孤獨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她緊緊包裹。那種孤獨好似一根根絲線，把她越纏越緊，越纏越緊。穆兮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她是一個瀕死的人，做着最後的垂死掙扎。

可真的太痛苦了，她想得到解脫。

是的，解脫。日子過的太苦太無趣，她愛的人避她如蛇蠍，愛她的人，她帶給他們苦難。這種日子太讓人難忍，不如就這樣解脫。

解脫，一切痛苦就接受了。

穆兮兩手四處亂抓，抓到了她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水果刀在大腿上劃過，鮮血湧出來時，她感到了久違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