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臣妾斗膽請問皇上，這後宮宴會可還要進行。」見凌憶遲遲不宣佈後宮宴會開始，只是在上面和蘇瑤竊竊私語，上官媛微皺了皺眉，高聲問道。若是以前她倒是無所謂，等等便等等，可是現在的她懷有身孕，需要好好休息，而且她也不想和某些人待在一個屋檐下太久。

「淑妃不必着急，後宮宴會，現在便開始吧。」凌憶點了點頭，看了一眼一旁的凌恬，正色道。

凌憶話音剛落，悅耳平和的音樂緩緩響起，伴隨着宮女翩翩而舞，偌大的宮殿一下子熱鬧了起來。雖然所有人的臉上都泛出笑意，蘇瑤卻感覺不到一點溫暖，特別是朱詩謹那一邊，雖然朱詩謹絕美的面頰配上甜甜的笑容看上去異常動人，可蘇瑤卻只能在她的眼中看到冰冷和附和。

後宮宴會是自祈國開國以來就有的，是所有人都不能無視的，包括身為皇帝的凌憶。話雖這樣講，蘇瑤只感覺這個宴會實在無聊，所有人都在假笑，這音樂聽得她幾次都要睡著了，要不是旁邊的凌憶每次都在她快要睡着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掐一下她的大腿，蘇瑤早就找周公去了。

「好歹也是一國皇后，注意形象。」凌憶輕咳了一聲，低聲提醒道。

因為有音樂做掩護，凌憶這次聲音不小，連一旁的凌恬也聽到了。凌恬轉過身看向眯着眼睛的蘇瑤，好看的眼睛中射出兩道精光，感覺到凌恬眼中的殺氣，蘇瑤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不少，她收起狠狠地瞪凌憶一眼的想法，向凌恬賠笑了一聲，將好吃的糕點塞進嘴中使勁嚼著。

一個牛妃娘娘，一個母老虎皇姐……這皇宮之中真是熱鬧……凌憶微微躬身後坐直身體，突然感覺到三姐的目光彷彿落在了自己身上。

凌恬看着凌憶，露出了一個傾國傾城的微笑，可在凌憶眼中，這個笑容恐怖至極，讓他忍不住冷汗直流。

凌恬收起目光，絕美的臉上滿是「你在想什麼，姐姐我全都知道」的表情，凌憶縮了縮脖子，不敢去看凌恬。

「妹妹懷孕數月，姐姐還從未來看望過，心中實在不安，」雖然周圍有音樂聲，這個聲音還是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聲音的主人也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移到了這裏，望着緩緩站起的女孩，蘇瑤皺了眉，凌恬看了一眼朱詩謹，同樣皺了皺眉。

那個噙著淡淡的笑站起來的人是蘇瑤一直很討厭的草包蘇依兒，而讓她有些不安的是蘇依兒正舉著小小的酒杯走向面無表情的上官媛。蘇瑤相信就算蘇依兒再蠢，也不可能當着皇上和三公主殿下，以及這麼多宮妃的面對上官媛下手，可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讓她非常不安。

凌憶抿了一口甜酒，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皇後有些不安，雖然他很少去管後宮的明爭暗鬥，但他也是知道許多事情的。上官媛現在懷有身孕，他知道很多人在暗處虎視眈眈。可後宮之事不比朝政，他真的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而且朱詩謹和蘇依兒又有相國朱懿撐腰。即使他有意為之，很多事情也不能隨自己的意願。

「姐姐知道妹妹有孕不能喝酒，這是姐姐特意命下人所致的甜露，有安胎養神的功效，」蘇依兒來到上官媛面前，微微行了一禮，將手中的酒杯遞了過去，笑着說道，「當着皇上的面向你賠罪，還望妹妹不要記恨姐姐才好。」

說到當着皇上的面時，蘇依兒特地將聲音加大了幾分，她這樣說，言外之意就是當着皇上的面，我是不會害你的。

許久，上官媛緩緩說道，沒有去看一眼蘇依兒，當着皇上的面，就算她脾氣再大也不好發作出來。

「姐姐說的哪裏話，你能想到妹妹，妹妹心懷感激，怎會還要姐姐賠禮。何況當着皇上的面，讓姐姐給妹妹賠罪，這可不合規矩。」

上官媛很聰明，蘇依兒用了皇上的名字，她便以牙還牙，也用皇上來當擋箭牌。

聽上官媛這樣說，蘇依兒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朱詩瑾只教她說了兩句話，可沒有教她被回絕之後該怎麼辦。

見蘇依兒沒有了聲音，上官媛可以肯定是朱詩謹指使這個草包來的，這樣她就更不能喝那杯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了。

「貴妃位列淑妃娘娘之上，按規矩親自向淑妃獻酒，確實不妥，」見蘇依兒只被回了一句就沒了聲音，朱詩謹心中暗說了一句草包，連忙說道，「可是貴妃既已獻酒，淑妃娘娘若是不領，也實在不妥。」

「當着陛下的面，淑妃娘娘可是想要貴妃娘娘折了面子？」一旁的沈末桉應和著說道。

這樣一來相當於把上官媛的退路都封死了，除了接下蘇依兒的獻酒，上官媛沒有了其他選擇。

上官媛沉默了，眸子深處顯出了少見的慌張，她咬了咬嘴唇，下意識瞥向蘇瑤。

蘇瑤深深咽了一口口水，只感覺喉嚨梗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她很想幫上官媛，明眼人都能看出，和上官媛一向不和的蘇依兒突然沒來由地獻酒，肯定帶着別樣的目的，可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

凌恬一臉平靜，眼中沒有過多的情感，而凌憶雖然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見坐在上面的三人都沒有聲音，上官媛的眼中露出幾分失望，她輕吸了口氣，抬起微微顫抖的手，想要接下那酒杯。

「方才淑妃娘娘予臣妾說身子不適，恐怕不宜貪杯，倘若貴妃娘娘不介意，便讓臣妾代淑妃娘娘飲下這酒吧。」這時，後面的李婉瑜突然笑着對蘇依兒說道。

聽到李婉瑜這樣說，上官媛似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迅速收回了懸在半空的手，眸子中帶着后怕和感激。

李婉瑜這樣說，是徹底表明了自己在後宮的立場

「李順儀，本宮剛剛就說過了，這不是酒，是可以安神養胎的甜露。」蘇依兒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說道。

「貴妃娘娘親自向淑妃娘娘獻酒，李順儀若代之，便成了貴妃娘娘向李順儀獻酒了，不合規矩。倘若李順儀不介意，過會兒本宮也親自向你獻酒，如何？」朱詩謹淡淡一笑，平靜地說道。

完全封死了，已經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不愧是朱相國的女兒，這朱詩謹果然厲害。李婉瑜暗暗想着，不說話了。

用兩個夫人的名號來壓她，李婉瑜縱使再有本事，也沒有辦法了。

見李婉瑜不說話了，朱詩謹再次將目光轉向了臉色微微發白的上官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謝貴妃娘娘。」上官媛有些艱難地站起身，她的小手早已汗濕。她知道這杯酒是一定要喝了，而且沒有人可以幫她，因為獻酒在後宮宴會本來就是再平常不過的行為，在找不到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強行阻止，會被人說閑話。

上官媛接過酒杯，沒有去看酒杯里是什麼，只顫抖地遞到小嘴前，輕抿了一口，出乎意料的，那竟然真的是甜露。上官媛詫異地望了一眼朱詩謹，她的心還在狂跳着，後背也覆著冷汗。

朱詩謹回應上官媛的是一臉嘲笑和玩弄。

「不至於吧，淑妃娘娘？本宮只獻了一杯酒，你便感動至此？」蘇依兒輕蔑的聲音有些刺耳。這可真解氣啊，好好玩弄了一下平日裏霸道至極的上官媛。

之前朱詩謹就和蘇依兒說過，雖然上官媛懷有身孕不能動她，卻可以用這個方法給她們找些樂子。

蘇依兒一直唯朱詩瑾是從，非常聽話，也從來沒有想過一向心細而有手段的朱詩謹為什麼會用如此幼稚的方式去對付上官媛。

這兩個賤人，居然耍我……見蘇依兒和朱詩謹的樣子，上官媛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忍不住怒火中燒。不過細細想想，她也確實太過謹慎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們不會也不敢對自己下手，蘇依兒獻酒，朱詩謹又在旁邊瘋狂助攻，若是她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兩人是絕對跑不了的。之前被人害得流了胎給上官媛留下了太大的陰影，朱詩謹也是知道這一點，才可以成功耍弄上官媛。

見上官媛無事，蘇瑤鬆了口氣，不管那杯酒有沒有問題，出自朱詩謹和蘇依兒之手，是一定要防的。

後宮宴會舉行到一半，憋著一肚子火的上官媛便向凌憶說身子有些不適，想先回櫻馨殿休息。上官媛懷有龍嗣，凌憶自然是准了。

上官媛向凌憶施了一禮，狠狠瞪了一眼一臉嘲諷的朱詩謹后，在幾個宮女的攙扶下離開了。

別着急呀，好戲才剛剛開始呢。看着上官媛緩緩離開的背影，朱詩謹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

上官媛離開后，宴會的**味似乎淡了許多，朱詩謹和蘇依兒也沒了聲音。

無聊至極的宴會就這樣安靜地結束了。這是蘇瑤第一次參加後宮宴會，完全顛覆了她以往對宴會的看法，雖然她從來沒有參加過什麼大的宴會，但在家時過年的家宴卻是非常熱鬧的，她最喜歡的就是吃到一半偷偷摸摸拉着幾個熟悉的好友溜走，雖然阿爹總是會狠狠瞪她兩眼，卻從來沒有阻止過她們，特別是冬天大雪紛飛的時候，她最喜歡和阿雅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現在的後宮宴會比自己家的家宴不知豪華了多少倍，盛大了多少倍，卻無聊得讓她想睡覺。虧她還在安排後宮宴會時期待了好一陣子，現在看來，這後宮宴會不像是宴會，只是把所有的妃嬪強行聚在一起，着實無趣。

宴會結束后，蘇瑤示意小環把上官媛抿過一口的甜露帶走。雖然知道朱詩瑾若有意要害上官媛，是不可能留下線索的，可蘇瑤的心頭總是縈繞着不好的感覺。

離開宮殿後，蘇瑤第一個去的就是上官媛的櫻馨殿，方才從她的眼中蘇瑤可以看出，這小姑娘有些生氣，應該是氣自己沒有幫她說話吧，可是剛剛那個情況，就算自己貴為皇后，也不好說什麼呀。

櫻馨殿的大門緊閉，外面的宮女說上官媛有些不舒服，已經睡下了。蘇瑤知道是上官媛動了氣不想見自己，她也沒有強求，只是托宮女轉告讓上官媛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蘇瑤的心中很清楚，前幾日上官媛看似和她很親近，可實際上全都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上官媛還沒有完全信任自己。她也不着急，畢竟在這宮中，每走錯一步都有可能跌入萬丈深淵，想要真正獲得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

很早之前凌恬就暗示過蘇瑤，想在這宮中站穩腳步，光靠凌憶是不夠的，蘇瑤需要盟友，需要值得信任的盟友。

離開時，蘇瑤看見幾個宮女端著精緻的小碗盤走進櫻馨殿，蘇瑤心中好奇，便叫住了為首的宮女，問她那是什麼。

那宮女向著蘇瑤跪下，說淑妃娘娘有些心煩，想吃甜的，她便去尚膳局討些桂圓，趁著新鮮，拿給淑妃娘娘的。

「這個季節，居然有桂圓？」蘇瑤好奇地問道，現在才剛剛入春，桂圓可是盛夏才會有的。

「要不怎麼說珍貴呢，淑妃娘娘懷有龍嗣，在這六宮之中可寶貝著呢，要是惹娘娘不悅，皇上怪罪下來，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有幾個腦袋也不夠啊。」那宮女不緊不慢地說道。

「也是辛苦你們了。」蘇瑤點了點頭，正欲離開，「好好伺候你們娘娘。」

「恭送皇後娘娘。」那宮女點了點頭，恭敬的說道，嘴角勾出一抹笑。

「你，叫什麼名字？」蘇瑤走了沒幾步，突然回頭，冷不丁地問道。

「奴，奴婢小月……」那宮女顯然沒想到蘇瑤會突然問她名字，一時慌亂，下意識地說道。

「不要緊張，我就是隨便問問。」蘇瑤笑眯眯地看着小月，輕輕地說道，「你，很會說話。」

小月垂著頭，跪在地上不說話了，她的背後冷汗直流。都說這皇後娘娘有名無實，是和貴妃娘娘一樣的貨色，今日一見，怎麼和傳言中的不一樣呢……

善於從各個方面觀察，喜怒又不形於色，這樣的人，怎會是平庸之輩？

那些只會在別人背後嚼舌根的宮女太監，自己以後永遠都不會相信他們了！

輕敵了，這次真是輕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