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陳村

()蕭賀在秦王府用了午飯後和長孫氏說了會兒話，又給兩個小女娃許下兩本新故事書的承諾后才回府，已經是傍晚時分了。蕭賀歪在馬車後座的靠枕上細細思量，今天收穫不小，可最意外的卻是那些冰，真沒想到現在的夏天連皇室貴胄享受冰塊都不能隨心所欲，都是限額制的。長安城盛夏氣溫很高，異常悶熱，而且整個長安城的地勢由南向北是從高到低的，所以城北的居民會更加暑熱難耐，而大多數有錢有地位的人家都聚居在城北。在唐初的長安只有皇室人員才有權利自建冰窖儲冰，可那都是有定例的，多了也沒有，好些人家就算有再多的錢他也只能忍耐著酷暑一點辦法都沒有，因此這製冰賣冰的生意一定好做，潛在市場很大，而且只要守住秘方，這還是一單獨家生意。這個製冰的作坊必須建在城裏，方便運輸，可要在東西市特意開個鋪子成本就太高了，蕭賀考慮往城南發展。現在的長安城只有東市和西市商鋪多些，其他坊里都是以居民區為主，而其中城南的人口稀少，而且居住的大都是平民百姓，極少有大商鋪會開在城南，因為那裏的百姓消費不起。城南有些坊里人口稀少，找一處偏僻的角落蓋個作坊，現造現賣，一個夏天雖然短，可多少也能掙些錢，蚊子再小也是肉嘛！說干就干，不過這活還是得自己府里得派個人看着，製冰的秘方得有可靠的人掌握，作坊里的工人可以去陳村找幾個人，這也算是給他們安排就業崗位了，多少掙點工錢也能貼補家用。陳村就是蕭賀為基金會選擇的首批幫扶的三個村子之一，在王徐村以南三里，村中全是陳姓人家，全村現在有二十二戶人家，八十四口人，多是老弱孤寡，十四歲至四十歲的男丁才只有六人，其中還有兩人是腿有殘疾，戰場上受了傷撿了條命回來。可以這麼說，這個村裏就沒有一戶人家的日子是過得去的。這個製冰的活不重，就算是普通婦女也能幹。蕭賀一回府就讓人把向義叫來，仔細交代了一番，讓他明早就開始做起來。向義是蕭賀第一個培養的商場上的種子，他在快餐店幹得不錯，西市那家快餐店這麼快就開起來他也是功不可沒，一等上了軌道，蕭賀就把他調了回來。這個孩子別看才十六歲，可精明能幹着呢，這次也讓他去，多歷練歷練早晚會成才的。向義一早就快馬出了通化門，路上一點都沒耽擱，太陽還沒升起，他就到了陳村。他以前住在溫泉別院，雖然離陳村也不遠，可從未來過，這次過來「招工」也是公主的吩咐，說開那個製冰作坊來這個村找人幹活，讓他和村裏的人好好談，把工錢待遇都說清楚了，別讓人家有後顧之憂。他一進村就發現這個村子挺安靜的，按理說這個時候村子裏的人早就起床了，可周圍一點動靜都沒有，偶爾有幾聲孩子的哭聲，在這安靜的早晨聽起來格外分明。他牽馬步行，走過去好幾戶人家都是緊閉屋門，有的敲了門也沒人應，終於在他準備敲第四戶人家時發現這戶人家院子裏有人。這時鄉下的農屋都是土坯房茅草屋居多，可有些人家會在屋子周圍壘起一圈矮牆算作是個院子，這道矮牆真的很矮，大概也就一米多高，向義站在門邊直接就能看到院子裏的情形。向義高聲問道：「老人家，我有些口渴了，能否行個方便。」院子裏是一位老得已經看不出年紀的老婦人，花白的頭髮完全看不見青絲，但卻梳理得一絲不亂，臉上的褶子像是歲月刻上去的年輪，一圈又一圈，那雙眼睛已經眯成一條細縫，在向義出聲詢問時才微微睜開的樣子。老婦蹣跚著走到門前開了門請了向義進院，還給他端了碗水道：「你是哪裏來的小子，到我們村有事嗎？要是找人的話，你跟我說說，這個村子裏還沒有老婆子我不認識的人。」向義見這位老人家說話做事條理清楚，一點都不像她看上去那麼老邁，於是便把自己的來意一一細說。老婦人一聽向義是平陽公主府的人，這次是來找人去作坊幹活的，有工錢拿，立刻樂得臉上的褶子都像是開了花似的，嘴裏不停地嘟囔著老天開眼了。老婦人拉起向義就出了門，說是帶他去找村長，這麼大的事得跟村族長說才行。村長也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看樣子有六七十歲的樣子，身形瘦長，但眼神卻是挺銳利的，不過一聽老婦人說的情況，看向義的眼神也立馬熱切起來。向義又把來意仔細說了一遍，重點說明了去作坊幹活的工錢和其他待遇。沒等向義再詳細說明，村長已是滿臉興奮地點頭答應。村長一聽是平陽公主府找人做事，就已經同意了。王徐村的事都在附近鄉里傳開了，現在他們村家家戶戶養著小豬小雞，眼看着那些雞都能下蛋了，將來等賣了雞蛋有了錢，這日子就能好過多了，這些都是那個平陽公主賜的。聽說公主府的管事負責給發小雞，買小雞仔的錢等將來賣了雞蛋再還就是，現在一分錢都不用出，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可偏偏就有了。他們村有個女娃子是王徐村的媳婦，回來看娘家的時候都跟他們說了，一點都不騙人。現在公主府的人來找他們村的人幹活，是不是說他們的好日子也快要來了？村長有些激動地問道：「向管事，是不是也要給我們發小雞啊？」向義一聽忙解釋道：「村長，您喚我向義就行，這管事的稱號小子不敢當。這個小雞就不發了，我們公主說了，以後會給村裏找個其他營生的，不能每個村都養小雞，放心，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向義知道這些人都是盼著上天能降下福祉，幫他們一把，要不然這日子活不下去了。向義繼續說道：「過幾天，會有醫生過來，全村的人都要給看看，有病醫病，不用擔心藥錢，都是免費得，還有就是先會派些米糧過來，不多，按人口分，一人一斗。」村長和那位在場的老婦人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這又是給糧食又是給看病的，要花好多錢？這個都是公主給出嗎？還要給他們安排營生，那說不定就是像王徐村那樣的。村長起身道：「向管事，要不我把人都叫回來，你選選，要找誰去幹活你說了算。」村長是斷然不會稱呼向義「小子」的，給他們村帶來福音的人就算年紀再小那也不能一口一個「小子」的叫着，得稱呼人家「管事」，那個回娘家來的女娃就說了，那邊公主府給他們村發小雞的人大家都叫他「管事」的。向義也忙起身回道：「這倒不用，我就把條件說說，族長您來定，不過明天一早就要去城裏報到，早上開城門時在春明門集合，會有人在那裏等著的。我還有事，得趕回城去，這個選人的事就拜託村長了。」說完深深作揖行了禮。村長和老婦人一起把向義送出來村子，看着他的馬跑得沒了影子才回身進村，可腳下卻是一點都不慢，急匆匆地往村裏人幹活的地里趕去。等村長把事情跟大夥一說，這田埂邊上都快炸開了鍋，女人居多，這唧唧咋咋地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還是老村長一聲令下，才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