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輪棒向歹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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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一怔,這才想起張飛說過的話,女孩果然有張刀子嘴。江山有些臊皮,他也不知該拿眼前的女孩怎麼辦了,恰好這時候張飛又跳出來,「有什麼事,沖我來,嚇唬女人算什麼本事。」

江山一把抽走了女孩跟前的刀,指著張飛說,「怎麼,想英雄救美啊,老子正要和你算賬,聽說是你把夜總會賣了,我爹還在裏頭,老子有家不能回,這怎麼算!」

張飛一聽不對,這事不是鬧着玩的,他立即喊道,「不是老子!」

江山冷笑,扭頭對紅芳說,「你看看你男朋友,有屁門做,沒屁門認,這種人,跟他做什麼。」

「有本事你殺了他。」紅芳更冷地說。

噫,江山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妞子竟如此冷酷,這讓江山有限的智慧受到了挑戰,而他很不喜歡這感覺,「好好,我就滿足你。」

「江山,差不多了,鬧出人命以後大家沒得玩。」么雞拽著江山的手,江山手裏的刀正在滴血,張飛挨了一頓拳腳,這沒什麼,是江山最後一刀讓他踉蹌了兩步,他堅持沒有倒下,他的目的達到了,女孩已經跑遠,張飛笑起來。

一個叫老尖的也跟着說,「就是,我也不想吃槍子,何必搞成這樣,我看張飛也不像個叛徒……」

江山一把甩開么雞,「怎麼,你們怕了?老子倒了霉,你們就縮了,什麼意思?」

三個人不吭氣,只是抵著江山,張飛乘機開口,「江山,你老子不是我賣的,你自己清楚,今天你為個女人搞我,我不跟你計較,你要麼把我擺在這裏,要麼以後不許碰她,不然,老子和你同歸於盡——」

「吔,還敢賭老子!」江山氣得跳腳,今天真是晦氣,女孩一根毛都沒摸到,倒過來還被張飛威脅。江山咬得腮幫子痛,「你當老子不敢,老子今天就把你廢了。」江山對着面前三人說,「給我閃開!」

三人不動,彼此看看,還是么雞發話,「大家都是弟兄,你要弄死他,別怪我們,我就當什麼也沒看見。」說着,么雞第一個挪開步子,左右兩人也跟着往路旁一閃,三人快速上了一輛摩托。這形勢讓江山也傻了眼,他萬萬沒想到這幫平日與他吃喝玩樂又稱兄道弟的人臨場卻把他給甩了。

「我操你們祖宗!」江山怒吼一聲,聲音孤零零地被摩托車的轟鳴所掩蓋,江山感覺手中的刀都要握不住了。

這時間張飛終於倒下來,支撐這麼久,他已經盡了力。江山遲遲沒有上前,直到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響起,他才轉身,新街上迅速湧來幾條黑影,江山有些頭大,又是什麼狀況!他不動,等著來人一個個從黑暗中顯形,一個聲音率先抵達,噯喲,有人殺人了。一個腦門錚亮留着極短髮茬的少年冒出頭來,身後緊跟着六七條發育不一的身影,每條身影手裏都抄著傢伙。

那個女孩又出現了。

「文華,快,張飛要不行了。」女孩帶着哭腔,一眼發現了蜷在地上抽搐起來的張飛。

一伙人逼近,江山晃了晃手中的刀,壓住陣腳,嘴裏喃喃有聲,「還有救兵……誰他媽敢管閑事,張飛就是下場——」江山話音剛落,頭上就吃了一棍。我一看這種情況,二話不說,一個沖勢就把江山掄翻在地,少年們立即叫好起來。我和紅芳乘機從江山身邊跨了過去,兩人一把扶住有些失神的張飛,張飛哆嗦著,女孩將耳朵貼了上去,聽見張飛最後努力笑了一笑,說,露絲還是太胖了啊。

母親和大哥從派出所里領我回家。一家人開了個家庭會議。

「老四,」母親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咱們家祖祖輩輩都是遵紀守法的。你怎麼為了一個女孩子,拿槍弄棒地跟人家打仗呢?!」

「娘,四弟這是青春期到了,血氣方剛。我看,鎮上的中學他不要上了;乾脆,去謝家崴子學藝去吧!咱們祖傳的高蹺秧歌,幾乎要失傳了;四弟如果學成了,咱們這一輩人也不至於愧對祖先了!文華,謝家崴子的那個謝家班主是咱們祖父的大徒弟,他的本事很厲害;你跟着他,一定會學業有成!」

見師父那天,我起得很早,天色尚未亮透,就被一雙大手從被窩裏拎出來,睜眼便看到大哥站到床前,一臉嚴肅。大哥鄭重叮囑我,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裏,以後要養成早起的習慣了。說完,他將我的衣服扔在床頭,「趕緊穿上起床。」大哥說着,轉身出了房間。我看了看窗外,小村還在沉睡,淺灰色的天幕上,點綴了幾顆稀疏的星星,大哥的腳步聲穿過堂屋,拐進了後面小院,混入一片忙碌的叮噹聲中,我聽出來,母親已經為我準備早餐了。

我們家裏兄弟四人,因為父親去世早,幾個男人都要早日尋找自己的生計。我大哥早熟,對於農村的活計早已是爛熟於心,結婚生子的他雖然自己的日子過得不錯,但是,作為長子,他還要替母親分擔生活的壓力,其中最重要的事就是為幾個弟弟謀划未來。為這,二哥、三個早就分別學了木匠、瓦匠手藝,已經賺錢養家了。只有我,因為年紀小,還讀初中二年級,但是,看到我的考試成績總是不前不後,似乎不是考北大、清華的料;這次為了一個女孩子,又與人打架鬥毆;大哥就為我早做打算,讓我退學去鄰村拜師去學高蹺秧歌技藝。

高蹺秧歌是東北民間的娛樂方式。一般都是過年過節或者是進行大型慶祝儀式的表演活動。說起來,這種東北秧歌,本來是我們老祖宗闖關東時從老家帶來的。其中經過我祖父的發展,原來的地秧歌就變成了高蹺秧歌。人們說,本地的秧歌都是來自於我們王家老祖宗的真傳,而高蹺秧歌則是我祖父在老祖宗地秧歌的基礎上逐漸發揚光大的一個現代秧歌新品種。可惜的是,我父親去世早,老祖宗的秧歌、包括祖父的高蹺秧歌都沒有在他的手裏繼承下來。現在活躍在當地的幾個秧歌隊,都是我祖父的徒弟們組成的班子。每逢過年過節他們的高蹺秧歌隊出道表演,總要先到我們的村子裏免費表演一場,意思是對自己的恩師、我的祖父行致敬之禮。但是,儘管這樣,人們也依然懷念我祖父原汁原味的那些表演方式,他們覺得我們王家後代沒有人繼承祖父的技藝是天大的遺憾。也許是民間這樣的感慨太多了,我母親和大哥就覺得我們王家應該有一個人去學一下高蹺秧歌技藝,這樣才不辱祖宗的使命。再加上最近省里市裏縣裏都在抓非物質文化傳承人隊伍建設,文化部門領導幾次到我們家了解王家高蹺技藝的創建情況,我母親與大哥愈發覺得,如果我們這一代沒有人學會高蹺秧歌這一門技藝,果真就愧對先人了。於是,我被指定為高蹺秧歌的學習者,就有了一種崇高和責任。至於這樣做會不會影響我未來的人生?會不會影響了我的的學業導致一生碌碌無為?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吃了早飯,天已經亮了。小村出現了清晰的輪廓。在我們村西邊,緊靠鳳凰山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了幾個工地。幾十台打樁機轟隆隆響着,一下下砸進地下深處。空氣中揚起迷濛的灰塵,自從鳳凰山被列為國家旅遊優秀景區,77這些年,我們村子每天都在發生變化,房子被拆,公路重建。河流改道,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廠房拔地而起,讓小村莊不斷長高。同時,也讓原來的小村莊複雜和擁擠。我記憶中熟悉的的那些場景,被逐漸消解。以前的農田變成了工業園,鄉間小路變成了錯綜複雜的街道。我在小村莊生活了十幾年,可是如今走在街上,經常一轉身就找不到路。對此,我和所有小村莊的人一樣,既興奮,又憂慮。興奮的是,我們每天都可以看到不一樣的小村莊;憂慮的是,幾百年的平靜生活被打散了,誰也無法知道,明天的小村莊會是什麼樣子,我們的明天又會是怎麼樣?

母親把行李打好了包,送我和大哥去村口。前一天晚上,大哥把新買的一輛飛鴿牌自行車停在了村口,說是散掉新車的漆味兒,實則是為了顯擺。我們小村莊,雖然比以前富裕了很多,但是買名牌新自行車的還是不多。覺得錢放到口袋裏比較安全,但是我大哥不這麼想,他說掙錢就是花的,不花出去就是紙。

從家裏到鄉村口,很短一段路程,卻似乎走了很長時間。一路上,母親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她總是那麼沉默。也許在母親心裏,她的一生就應該這麼隱忍:有夫從夫,無夫從子。否則就不足以體現大戶人家兒媳婦的端莊和賢良。到了村口,大哥從母親手中拿過行李包,捆在自行車貨架一側,對母親說:「娘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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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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