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間章：覆滅的勇者之國（其二）

一個無名勇者，從老舊破爛的廢墟中醒來。

周圍是荒寥死寂的堡壘，低垂的天空中，掛著半輪黯淡的深紅色太陽。

這裡是古蘭鋼格巨人國，被遺棄的，巨人舊都。

本該是白晝，可他的瞳孔中，卻倒映不出，絲毫光芒。

「天，黑了……」

他抬起頭，低聲呢喃。

海邊無所事事遊盪著的生物是食光游屍，它們是貪婪的吞噬者。

在屋外，他找到了自己的大劍。

光芒漸暗，廣闊的海峽邊，一個人，正在嘗試離開這個放逐之地。

………………

「沙沙……」

充滿傷痕的黑色大地上，身著襤褸披風的羸弱身影，正在頂著大風，緩慢前行。風聲灌進他生鏽的鎧甲中，像重鎚砸在厚實的城牆上，最終傳回來的，是空洞的，充滿悲傷的迴音。彷彿在為這個好似從未在世界上出現過，渺小如塵沙的人，最後的抵抗，奏響送葬的禮樂。

光。

光啊。

他再度抬起頭，破布般的深灰色烏雲，擋住了太陽。天幕正在持續變暗，整個世界都在走向終點。

光芒啊……

越來越淡的光……

他停下來，將自己的右手放在心臟的部位。

透過冰冷的鎧甲，他能感受到。

是的，他能感受到。

那個地方，還在跳動。

那裡，是信念。

是光。

短暫的歇息，似乎又給他帶來了些許前進的勇氣。

「光。光……」

像是失去理智般，他乾癟的嘴唇正在微微蠕動，傳出像無意識的低語。狂風中，周遭的景色好像靜止了下來，黑暗，在以驚人的速度吞噬他身後的一切。

「要快……」

………………

王都。

他的最後目的地。

烈火，屍體，乾涸血跡中的王都。

這裡，曾是個美麗的地方。

他停在大門前，張著嘴，沒說出半句話，沒發出一點聲音。

門后的廣場上，是堆積如山的屍體。

是

戰死的勇者們。

屍山周圍，還有大量游屍在吞咽著死去勇者的屍體。

突然間。

他發了瘋似的，衝進游屍群中。

一劍，兩劍，三劍……

他在血與凄厲的慘叫聲中，造成了一場屠殺。

最終，游屍們倒下了。

殘破不堪的巨劍，隨著「叮噹」一聲，清脆而響亮，在地面上摔成兩段。

「啊！啊啊！！！！！」

他開始怒號，開始哭喊，除卻那一道道響徹王都的嘶吼，什麼也沒有。

「沒了，什麼都沒了。」

屍山頂端，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他停止嘶吼，瞪大眼睛，看著坐在頂端的，通體暗綠，枯瘦如柴的人。

「來晚了，晚了。」

那個人往外突出的眼珠也盯著他，稍微咧開嘴，露出一口尖細的牙，發出悲哀而詭異的笑。

「我們，根本擋不住它們。」

他的眼帘往下滑落，整個人在屍山前跪下。他緩緩彎下腰，彷彿用盡全力，將頭放在滿是血污和腥臭氣味的地面上。他的身軀開始蜷縮，在他的身上，只能看到，無盡的絕望和無力。

「黑暗正在降臨。」

屍山上那人，凝望著遠處正延伸來的陰影。

「光啊，光芒，終有一天會消散的，懦弱膽小者的避難所。」

「無光的時代，要回來了。」

話音，未落。

地面上的那名勇者，重新站了起來。

「還要掙扎嗎，這一切都是徒勞，呵哈哈哈哈……」

屍山上的人又笑了，他的脖頸處露出一道熾熱的火痕，正在燃燒他的皮膚。

絕望的空氣中，多了些燒焦的味道。

他無動於衷，仍在發笑，這讓人猜不透笑容中的意味。

那名勇者，未曾言語，只是撿起地上那段殘缺的巨劍。

一瘸一拐

慢慢地

走向門外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