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被監管者42

時墨從低調的黑色商務車上下來，在樓下搖搖望着小區的樓層。

一如既往的漆黑一片，連天上星星也暗淡了下來一樣。

只有中間樓房上的一層，還亮着一道微弱的光芒。

像絕望中的最後一道希望。

他沉默地上樓，打開房門。

一進門，就是一股焦灼味兒。

黑煙滾滾。

語笑滿身白灰，頭髮上沾著蛋液，連睫毛上也點綴著麵粉，扶著廚房的門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系統麻木了：「……還能找到比你更蠢的人嗎？」

語笑沒理它，看見時墨，仰起頭露出一個天真純凈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的喜悅。

她手上端著一個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蛋糕，漆黑的眸子很亮：

「你回來了啊……」

「生日快樂，祝你天天開心。」

時墨猛地愣住了，瞳孔無法自抑地收縮。

心口像是狠狠被人敲擊了一下，空洞洞的響聲回蕩。

女孩看起來有些拘謹，不好意思道：「那個，雖然賣相不怎麼好看，比不上BOSS做的。但我嘗過，味道還是可以的！」

她把這個堪稱慘烈的蛋糕放在桌子上，轉而在自己兜里掏蠟燭。

然而她伸手一摸，沉默了。

她不可置信地把那包蠟燭拿出來看了看。

碎，碎了？！

系統冷冷笑了一聲：「早告訴你別放口袋裏別放口袋裏，恭喜，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語笑不信邪，挑挑揀揀地在一堆碎蠟燭中選還勉強能用的。

隨後，不偏不倚剛好選出來五根。

其他的已經成為碎末了。

五根蠟燭。

不知道是不是嘲諷。

是時墨永遠無法度過的五歲人生。

語笑還沒來得及點上，就感覺自己的腰被人攬上了。

時墨抱得很緊，又畏懼，又惶然不可終日。

溫熱的液體一點點浸濕了她的衣衫。

語笑沉默著沒說話，感覺到一點點疼痛，從心口漸漸擴散開來。

為了活命，她什麼爛事都幹了。

偏偏在一些人眼裏，她乾淨得像海底的珍寶，可望而不可即。

過了好半天，時墨才緩過來，慢慢鬆開了她，狹長的眼尾還殘留着一線驚心動魄的瑰麗。

語笑趁機把蠟燭點上，把燈都關了，笑嘻嘻地催促：

「吹蠟燭吹蠟燭，吹完蠟燭好許願！」

時墨看着面前忽暗忽明的蠟燭，眼底閃動着跳躍的光亮，慢慢吹了蠟燭。

一瞬間，全世界都黯淡下來了，沒有一絲光亮。

黑暗中，只有離自己不遠處，心臟跳動的微弱的聲音傳來，安然又有力。

語笑看着時墨吃下那個四不像的蛋糕，心裏嘆息一聲，再看着他慢慢睡去。

她面無表情。

她不想死。

她以前是個流氓。

現在，連流氓都瞧不起她。

……

一座僻靜的別墅。

優雅的貴婦人，穿着電影里的那種華麗拖地的裙裝，優雅地坐在桌前，品嘗著杯中的黑咖啡。

她容貌極美，膚色白皙細膩，毫無疑問是個嬌生貴養的美人兒。

居然是本來已經被關進精神病院裏的陸嫻。

語笑抱着昏睡的時墨走進來，面無表情：「接下來，你還有什麼吩咐嗎？」

陸嫻微笑：「坐下來，和我一起喝杯咖啡。」

語笑拒絕：「不了，我怕苦，還是喜歡吃甜的東西。」

她把時墨放在對面的椅子上，小心擺好他的身體。

陸嫻看着她的動作，慢悠悠道：「喜歡吃甜，不是什麼壞事情。但是生而為人，總要多吃些苦。糖太美好，也太甜膩了，一不小心就會無知無覺地死在裏面。苦了，你就清醒了。」

「你看我這兒子，迷失在美好的夢裏，自始自終沒有醒過來。」

語笑是真不願聽她啰嗦，要不是為了計劃，她才不會有這麼多耐心聽一個瘋女人神神叨叨。

陸嫻輕輕微笑道：「你膽子很大。」

語笑回道：「沒有啊。我膽子很小的。我怕死。」

「你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我啊……」陸嫻神色恍惚迷惘，「我失去了一切，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現在……」

她靜謐地微笑：「我只有拉着我的丈夫一起瘋了。」

語笑撓撓頭，說道：「你把BOSS騙來也沒用，時家主是不會來的，相信你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格。」

「沒關係。他不來也沒關係。」陸嫻說道，「只要我死了，阿墨死了，陸家不會放過他。」

「他會被拉下來，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位置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篡奪，失去他最重要的東西，就像當年的我一樣。」

「……」

系統忍不住冒頭道：「這個女人，她真瘋了。為了把時家主拽下來，簡直是不折手段！自己死也就算了，居然還要拖上BOSS一起。」

語笑嘆了口氣：「我習慣了。」

她看似不動聲色，實際上一直注意著周圍的環境。

這樣僻靜的地方，要是發生什麼，連警方也不能迅速的趕過來。

陸嫻一直坐在那個地方。

語笑眼尖地偷瞄到，她手邊放了一個遙控器。

根據計劃，等會兒時墨醒過來，發現真相。等恨意值爆表之後，她再把遙控器搶過來。

屆時，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許陵要想趕過來，估計也夠嗆。

真是個完美的計劃，就是有點殘忍。

特別是對時墨。

「好了。」陸嫻拍拍手，從包里掏出一隻注射器，扔給語笑，「該讓我的兒子醒過來了。這樣美麗的時刻，身為我的兒子，怎麼能不與我共同見證偉大的發生呢？」

語笑沉默地把注射器里的液體注射進了時墨的體內。

不過十分鐘，時墨緩緩睜開了那雙和陸嫻極其相似的漂亮的眸子。

空洞又死寂。

他安靜地有些詭異了。

像又回到了那個箱子裏。

陸嫻溫柔地看着他：

「我的孩子，怎麼了？看見媽媽不高興嗎？」

時墨依舊不說話，眸子空洞。

他在找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那個女孩，愛笑，愛吃甜食，喜歡漂亮的女生，有點瘋，喜歡看恐怖電影。

她拉着他的手走過街道，走過遊樂場，走過摩天輪的下方，走過黑暗的路。

她喜歡玩遊戲，喜歡發獃，喜歡抱他，喜歡戲弄萬江和許陵。

她溫善且兇狠。

對他忠誠不二。

……

心口的那塊地方終於坍塌了，這世界上再沒有人間。